“然探马来报,汉军主力应当被渭水的兀突骨将军牵制住了。”
“一时半会儿,应当赶不过来。”
“此时正当急攻陈仓,先发制人。”
司马懿颔首,即刻传令三军倍道兼行。
铁甲映日,战马嘶风。
魏军如黑色潮水般涌向陈仓。
及至城下,却见景象大变。
原本荒芜的陈仓口竟凭空筑起一座坚城。
城壕深三丈,女墙高五仞,鹿角重重如荆棘丛林。
城头“汉”字大纛旗下,一员大将金甲红袍,正是镇西将军郝昭。
郝昭乃是并州太原人,河北系将领出身。
最早跟随张郃参加河北战事,因战功受封镇西将军。
便被委派到了关中去,参加关中防务。
其作战经验丰富,成熟稳重。
手中兵马虽少,但一到陈仓依然抓紧时间修葺了本地的防御工事。
饶是如此,司马懿仍不将之放在眼里。
他暗想自己手中有数万兵马,郝昭兵马只有几千。
料定他不是自己对手。
自己肯定能在诸葛亮大军支援过来之前,先拿下陈仓。
于是司马懿即命邓艾引军前去挑战。
邓艾率前锋试探攻城,霎时箭如飞蝗,滚木礌石俱下。
魏军损伤数百而退。
司马懿升帐议事,面色阴沉:
“郝昭仅三千守军,竟能将陈仓经营得铁桶一般。”
正沉吟间,忽见帐下转出一人,乃陇西旧部靳祥。
他躬身说道:
“某与郝昭有总角之谊,愿凭三寸舌说其来降。”
司马懿凝视良久,忽展颜道:
“若能成功,当奏请魏王封汝为关内侯。”
靳祥单骑至城下,仰首高呼:
“伯道故人来访!”
话落,城门吱呀开启尺许,靳祥甫入即闭。
登城时见郝昭按剑而立,甲胄铿锵作声。
靳祥方欲执手叙旧,郝昭却冷然道:
“兄台今为魏使,昭乃汉臣,私谊岂可废公义?”
手指城外魏军营寨,“但见旌旗所指,便是刀兵相见之处。”
靳祥见郝昭态度坚决,可仍试图劝说:
“贤弟不见陈仓之势乎?”
“今汉虽强,魏虽弱。”
“然贤弟陈仓守军只有三千,我司马丞相手中有五万精锐,弹指可灭陈仓之军。”
“贤弟若能归降,必得厚待。”
“虽是愚忠,必连同陈仓守军一并覆灭。”
“愿贤弟三思!”
话未竟,郝昭突然拔剑斩断袍角,厉声道:
“此袍犹如此谊!速去告知司马懿。”
“郝昭在此,唯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也!”
言毕,令士卒掷还靳祥所赠陇西羌酒,酒浆洒地如血。
靳祥见此,瞠目结舌,怔怔道:
“贤弟何太薄情也?不念昔日旧情乎?”
郝昭正色道:
“司马懿乃我国仇敌也!吾事汉,汝事魏。”
“各事其主,昔时为昆仲,今时为仇敌。”
“国有国法,兄所知也。”
“吾受国恩,但有死而已,兄不必下说词。”
“早回见司马懿,教他快来攻城,吾不惧也!”
暮色四合,魏军大营火把猎猎作响。
中军帐内,司马懿负手立于山河屏风前。
靳祥回帐,单膝跪地,铁甲铿锵,羞赧道:
“郝昭未待末将开口,便以箭矢相阻!”
“再去。”
司马懿声音沉静如深潭,“陈仓虽小,却是汉中咽喉。”
“告诉他,五万大军压境,非三千孤军可挡。”
靳祥再度策马至城下时,残阳正将旌旗染作血色。
城堞处缓缓现出银甲身影,郝昭挽弓而立,箭镞寒光与城头霜雪交相辉映。
“伯道贤弟!”
靳祥勒马高呼,声震旷野,“蜀道艰险,援军难至。”
“汝以孤城抗天兵,岂非以卵击石?”
“若开城归顺,上可保黎民无恙,下全袍泽性命!”
郝昭弓如满月,弦鸣破空:
“前语已决,何复多言!”
箭矢钉入靳祥马前三尺之地。
“念旧谊饶尔性命,再近半步,定斩不赦!”
靳祥无奈,只得回见司马懿,
司马懿听得回禀,五指骤然攥紧案上竹帛。
竹帛深深嵌入掌心,怒道:
“匹夫安敢如此!”
“吾惜才,方才劝降。”
“今既欲求死,便成全汝!”
言罢,拍案而起,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