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大内。
冬日,暖阁内,炭火细细地燃着。
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那份沉甸甸的军国重压。
几份来自前线的紧急军报,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御案之上。
刘备披着一件玄色常服,目光从绢帛上抬起,落在端坐下首的李翊身上。
刘备的面容较之昔日征战四方时已显丰润,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依旧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子玉。”
刘备开口,声音平稳,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前线战报,朕已览毕。”
“陈元龙确是干才,杨荷一战,尽歼吴军三万,大涨我军威风。”
“朕听闻,彼时吴人胆裂,江防空虚。”
“若我军乘胜渡江,建业或可一鼓而下?”
李翊微微欠身,从容应道:
“……陛下圣鉴。”
“当时形势,确如陛下所言,于我极为有利。”
刘备手指轻轻敲击着案上的战报,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既然如此,陈元龙为何不即刻挥师南渡。”
“反而要先上报朝廷,等候你这首相的批复?”
“这千里往返,驿马奔驰,耗费时日。”
“待朕与你的旨意传回江南,恐已入隆冬。”
“届时天寒水冷,渡江作战,岂不倍增艰难?”
“将士伤亡,亦恐更多。”
“元龙熟谙兵机,不会不知此理吧?”
暖阁内一时静极,只有炭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李翊心知,陛下此言,绝非单纯询问战局。
陈登手握重兵,虎踞江南,其任何举动都牵动着洛阳最敏感的神经。
陛下此言,明是询问战机,实是试探他这位首相如何看待陈登这番“恪守臣节”的举动。
更是试探他李翊自身的态度。
李翊神色不变,略一沉吟,缓缓答道:
“陛下所虑,乃兵家之常情。”
“然臣以为,陈元龙此举,正显其老成持重,公忠体国之心。”
“哦?”刘备眉梢微挑,“子玉且细言之。”
“陛下。”
李翊拱手,言辞清晰而恳切,“灭国之战,非比寻常。”
“虽战机稍纵即逝,然亦需统筹全局。”
“虑及战后安抚、人心向背。”
“元龙虽善战,然江南之事,千头万绪,非仅沙场争锋耳。”
“其先报朝廷,一则尊奉体制,以示不敢专断。”
“二则亦是请朝廷统筹各方,以备万全。”
“此乃为将者之本分,亦是谋国者之远见。”
他稍作停顿,观察了一下刘备的神色,继续道:
“至于陛下所忧隆冬作战之难,臣亦思之。”
“然观东吴如今,生力军丧,名将凋零。”
“孙韶少不更事,强行征丁已致民怨沸腾。”
“其国上下,实已如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而我大汉王师,挟新胜之威,士气正旺,将士用命。”
“纵天时稍有不利,然仰仗陛下天威,兼之人和鼎盛,破吴必矣!”
“无非是多费些周章,多耗些时日罢了,结局早已注定。”
“反之,若纵容大将边陲自专。”
“虽或能速胜,然此例一开,恐非国家之福。”
李翊这一番话,
既肯定了陈登的忠诚,又巧妙地将“可能存在的损失”归因于客观困难。
并坚信胜利终属大汉。
更重要的是,点明了维护朝廷权威、防止边将坐大的深远意义。
刘备听罢,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审视终于消散,化为畅快的笑意。
“善!!”
“子玉此言,深得朕心!”
“元龙知进退,守臣节。”
“子玉你总揽全局,思虑周详,皆朕之股肱也!”
他心中确实满意。
陈登没有恃功而骄,擅自行动,这让他安心。
李翊能明白并维护这份君臣之间的默契,更让他欣慰。
至于晚上几个月渡江,多死伤一些士卒。
与稳固皇权、防止尾大不掉相比。
于一个国家而言,孰轻孰重,不言自明。
“既如此,”
刘备笑容一收,正色道,“卿之内阁批复,甚为妥当。”
“朕亦准之所请。着陈登即刻筹备。”
“待旨意到达,便挥师南渡,一举平定江东!”
“臣,遵旨!”
李翊躬身领命。
刘备心情甚佳,复又笑道:
“元龙与前线将士有功,不可不赏。”
“传朕旨意,赐陈登东海明珠一斛,锦缎百匹,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