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身着紫袍玉带,步履沉稳地走入殿中。
行礼毕,肃然道:
“……陛下,臣有要事奏报。”
“河南道因徭役过重引发民变,乱民……”
“朕已知晓。”
刘备笑着出声打断,将梁王书信递去。
“爱卿且看,理儿已处置妥当了。”
李翊接过细读,眉头渐渐紧锁。
半晌方道:
“梁王殿下雷厉风行,确实……确实解了朝廷燃眉之急。”
话锋一转,“然诸侯王未奉诏命擅自调兵越境,更干涉他郡政务,这只怕是不合规矩。”
“况且此例一开,人皆效之,朝廷威严何在?”
“李相此言差矣。”
刘备捋须笑道。
“朕记得你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
“如今梁王迅疾平定‘平役贼’之乱,又安抚颍川灾民,为朝廷省去多少麻烦?”
“若等洛阳派人处置,往来半月,不知要多死多少百姓。”
“结果当重于形式。”
“于国有益,即为正。”
“于国有害,即为邪。”
“若是一味墨守成规,天下间不知又有多少人家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
这……
李翊罕见得被刘备怼的哑口无言。
主要有很多话,是不方便放在明面上说的。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陛下圣明。”
“只是……”
他压低声音,“梁王身为诸侯,做事应当有分寸。”
“事急从权固然有理,然规矩不可废啊。”
“规矩、规矩!我记得刚认识子玉的时候,你最令朕佩服的一点就是你那些天马行空的计策。”
“不拘于俗套的想象力。”
“可看看现在的你,张口规矩、闭口法律。”
“怎么?难道当官当久了,将你那份洒脱不羁的豪气都给抹除了吗?”
李翊郑重地拱手,回复道:
“非是老臣怯弱。”
“只是当年臣辅佐陛下时,天下纷乱,群雄割据,诸侯并起。”
“非常之时,可以行非常之事。”
“如今汉室三兴,君便是君、臣便是臣。”
“作为政客,规矩大于感性。”
“不能再像江湖侠客那样,快意恩仇了。”
刘备闻言大笑:
“李相多虑了!朕诸子皆当为国效力,何分彼此?”
忽想起什么,转头对身旁黄门侍郎吩咐道:
“拟诏:梁王刘理临机决断,平息民变,抚定灾民,于国有功。”
“赐黄金百斤,锦缎千匹。”
“其越权之举,特赦不究。”
李翊欲言又止,终是暗叹一声。
却听刘备又道:
“再拟一诏给鲁王刘永:河南大乱,鲁国毗邻却坐视不理,着即削减食邑三百户!”
“以示惩戒!”
黄门侍郎领命退下拟诏。
刘备坐下来继续批阅奏章,却发现李翊还立在殿中。
于是出声问:
“李相可还有别事?”
“……不,是老臣想问问陛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刘备一愣,顿觉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没有了,河南的叛乱规模不大,毕竟是癞癣之疾。”
“今既已定,眼下朕也不想多给爱卿你增加工作量。”
“……呵呵,毕竟伐吴前的事务繁多。”
“莫说你,便是朕也是每日忙道深更半夜不得歇。”
李翊眉头蹙起,迟疑片刻,到底是退出了宣室殿。
只是这一次,他并未如往常般径直出宫。
而是在回廊下驻足片刻,望着檐角垂下的冰凌,眼中阴晴不定。
最终转身向东宫方向行去,皂靴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响。
东宫后苑传来阵阵欢笑。
穿过月洞门,只见太子刘禅身着狐裘,正与何晏、秦朗二人踢蹴鞠玩耍。
何晏、秦朗皆是京中权贵,也是刘禅太学里的同窗同学。
他们私下里的关系不错,常一起经常玩耍。
那彩球在空中划出弧线,刘禅抬脚去接,却踢了个空。
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引得二人掩口而笑。
“殿下当心!”
何晏眼尖,先瞥见李翊身影,顿时敛了笑容。
赶忙拉着秦朗,作揖行礼:
“拜见相爷!”
刘禅转身,见是李翊,连忙整理衣冠,拱手作揖:
“相父安好。”
李翊目光如刀,在何晏、秦朗身上扫过,只轻轻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