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自退下。
待众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府门外后,屏风后转出来一道茜色身影。
袁莹袅袅走出,耳坠上的明珠随着步伐轻晃。
“孩子们睡了吗?”
李翊背着手,目视府门外,率先开口。
“……都睡下了。”
“夫君真要遂他们的意?”
袁莹将头轻轻埋在李翊怀里,柔声问。
李翊唇角微扬,反问:
“夫人以为呢?”
袁莹黛眉皱起,沉声道:
“依妾观之,除河北人外,并未有人真心想见夫君你封王。”
“他们只是盼你开了这个口子,他们好从中受益。”
“夫君若是应从,只恐将来惹出祸端来。”
“哦?”
李翊眉梢一扬,有些诧异地望着袁莹。
“不想夫人竟有如此见识,为夫也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嘻嘻,都是夫君教得好。”
“平日妾身在家相夫教子,耳濡目染,也晓得其中道理。”
李翊点了点头,骷髅王的女儿能有这种政治觉悟。
看来他的家庭环境是真的很不错。
能把呆子也给教成聪明人来。
“那夫君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袁莹出声问。
“进宫,面见天子。”
……
夜色如墨,雒阳宫中仅余几盏宫灯摇曳。
刘备正于偏殿批阅奏章,忽闻侍从来报:
“丞相求见。”
“宣。”
刘备搁下毛笔,抬眼望向殿门。
李翊紫袍玉带,手持一卷竹简,步履沉稳地踏入殿中。
烛火映照下,他眉宇间不见白日里的从容,反透着一丝凝重。
“陛下。”
李翊躬身行礼,“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李翊一向是公事公办,有事就直接说,不耽误时间。
但这一次,他罕见地上来先进行一次叙旧。
刘备揉了揉太阳穴,旋即展颜笑道:
“先生不也没睡么?”
“……呵呵,朕既为大汉天子,自然不能再向从前那般懒散。”
“诸多事务需朕批阅,况乎明日便是册封大典?”
“中间要封赏许多功臣,朕现在也是头疼。”
李翊眉梢一扬,躬身道:
“陛下,臣专为此事而来,有要事要禀报。”
说着,将竹简双手奉上。
刘备展开竹简来看,眉宇间一川不平。
但却也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良久,刘备将竹简缓缓合上,沉默了片刻。
忽看向李翊,似笑非笑地问道:
“先生对此如何看?”
李翊不假思索,正色答:
“当年高祖立下白马盟誓,非刘不王。”
“臣不敢破此先例。”
刘备握着竹简,在案上轻轻敲打。
忽而笑道:
“军中诸将,联名请朕封先生为王。”
“朕倒觉得,以先生之功,封王合情合理。”
“既是众望所归,先生何必推辞?”
李翊闻言,再次躬身一揖。
他抬头直视刘备,说道:
“陛下,正如臣方才所言。”
“高祖有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臣德薄智短,岂敢为此破誓之人?”
“……子玉。”
刘备目光忽然一凛,站起身来,面对面,直视李翊的眼眸。
“你我相交十八年,此间只你我二人,四下更无六耳。”
“朕……不!备在这里向你承诺。”
“只有你想,明日册封大典上。”
“备愿意为你破白马盟誓,破例为你封王!”
四目相对,两顾无言。
两人的目光彼此直视,无一人为之闪躲。
李翊不卑不亢,语气平静地回答:
“臣若为第一个异姓王,将来必有第二人、第三人。”
“如今国家方趋于稳定,四海尚未靖平。”
“开此先例,必生祸端。”
“臣为国家社稷着想,不敢为此第一人也。”
呼……
刘备长长地呼了口气。
他的脸上看不出来是何种神色。
如释重负?感慨叹息?
李翊读不出来,但他知道——
未来的路,将很难很难走。
“……子玉,这便是你的答案么?”
“始终如一。”
“那你打算如何做?”
李翊二话不说,走至殿角的火炉旁,在刘备的注视下。
径直将竹简掷入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