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行舟顺着长廊望去,眼神停在尽头那扇孤零零伫立的门上。
门不大,白底,框架干净得不合时宜。
门上铭牌金边刻着三个字:
「祈祷室」
他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也许,那就是最后一块拼图。”
司命轻轻点头,没有说多余的话。
他走在最前,几步之后停在那扇门前,伸出手,却没有立即推门。
他侧头,看向林恩、段行舟、林婉清、格雷戈里。
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如果你们不想进去,”他低声道,“我不会强求。”
“我进去也行。”
他说得轻,仿佛是顺嘴一说。
可那语气,却是从容的默认。
像是早已写入他命纹中的剧本注释。
“不是你进去。”林婉清走上来,手已经搭在门把上,声音干脆。
“我们一起。”
“这扇门后……是我们要的答案。”
片刻的沉默之后,门被推开。
门轴发出轻微的响动,仿佛一位古老神祇轻咳了一声。
门后并不是想象中布满仪式图腾或腐败教化的教堂空间。
没有十字架。
没有圣母像。
没有烛台、圣水、祭坛。
那是一间小厅,铺着白色地毯,光线均匀地洒落在室内,看不出具体光源来自哪里。
正中央是一张覆盖着白布的长椅,静静摆放。
两侧是几十把对称摆放的木椅,每一把椅子的靠背上,都挂着一块精致的名牌。
「#z004」
「#y031」
「#f117」
「#a000」
「#t223」
……
名牌上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而每把椅子的座垫上,整齐叠放着一套洁白医用衣,一副乳胶手套,一只一次性口罩。
还有一张小纸条。
纸上字体娟秀、笔迹温柔,仿佛为谁留下一段最体面的告别:
“请着装完毕,准备受祷。”
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几乎说不出口的悲哀——仿佛他们已然走进一座白昼的冥殿,走入一场从未落幕的“等待”。
最前方的小讲台上,摆着一本厚重的黑皮记事本。
段行舟走过去,蹲下身,小心地翻开封面。
第一页,空白。
第二页,空白。
直到第三页,才出现字迹。
那是写得极快、极仓促的一段话。
像是有人在时间耗尽前,抓住了最后一张纸、最后一滴墨、最后一丝理智:
「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星灾无法被医治。」
「我们只是祈求,不要成为那扇门后的第一批患者。」
「但我们也知道——那道门,终究会打开。」
「我们在等医生,却忘了……我们,就是祂的病人。」
署名下——是一行潦草的手写体:
——卡特琳娜·s(前值班主治)
众人站在那张讲台前,久久无言。
“这不是医院。”林恩低声说,眼神在一排排椅子与白布之间游走。
“也不是剧场。”
“这是……”她咬了咬牙,“一座遗忘的圣坛。”
“他们早就知道,病人不是来治病的。”
“是来等神的。”
“一个会说‘欢迎入院’的神。”
格雷戈里站在椅子之间,手指轻轻触碰一张名牌。
他指节颤抖,像是触碰到了某种封存的咒印。
他低声对司命说:“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吗?”
“‘我们会把时间带回来。’”
他顿了顿,声音微哑。
“现在你明白了吧。”
“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失去’时间。”
“它只是——提前在这里,等我们‘归来’。”
他们在白昼的圣愈之所,走完了最后一间房间。
光线自穹顶透明穹窗落下,洒在他们身上——却冷得如星灾下的一缕月芒。
没人感到温暖。
因为他们都知道:
夜,很快就会来。
而这家医院——
还未真正“开门营业”。
「你以为自己是过路人,
可他们早在名册上写下了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