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清晨,火迹未息(4 / 5)

没有人催她。

没有人上前。

她从手袋中抽出一张泛黄纸页,展开,手指轻颤地在最下方写下一个名字——

“埃德蒙拉兹特雷达”

那是一份旧的命纹录入申请表。

她没有在碑上贴任何指责性的语句,也没有呼喊,也没有落泪。

她只是写了一句:

“他不是沉眠体,是我儿子。”

然后,她收好纸,慢慢转身离开。

她没有说明自己是哪一位男爵夫人。

没有人拦她。

也没有人为她鼓掌。

但那一刻,所有人看着她的背影——看见了编号与身份第一次,被一个血亲,用自己的姓氏,穿破了场域边界。

司命在茶杯边缘刻下一个小注:

“场域边界第一次,被血亲用名字穿破。”

那天黄昏前,晨星时报收到一封无名投稿。

没有正文,只有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梦灯碑下,一名退役士兵牵着孙子的手。

第二张,是旧军章旁,一个小女孩抬头问:“爷爷,你是梦里那个打怪兽的人吗”

第三张,是一块石板上赫然刻着:

“沉眠体不再存在。”

“他们有名,有人,有生死。”

“这就是火——未熄。”

司命在日记页角静静写下:

“他们开始说‘我’了。”

“这意味着,他们准备好,说——‘我们’了。”

司命坐在晨星报废楼的露台上,记录梦灯碑前第143号纸条出现的时间。

他的笔在纸上微微一顿,忽然抬头。

他感觉到了一道目光。

并非敌意,也不是窥探。

那目光穿透浓雾,带着极少数人才拥有的穿透力。安静、清晰,却像一枚钉子,直接钉在他的心上。

他循着那种“看见”的感知,沿军魂广场的延长线望去。

在东南方,在王城核心封禁地带的边缘,一座罕为人知的白塔隐没在雾气与石墙之间。

那座塔,曾是旧王储星象图绘所,如今早已废弃多年。

官方记载它现供贵族骑手观星辨路,实则早已无人出入。

但司命知道,那塔不空。

因为——她在那里。

莉赛莉雅特瑞安。

皇幼女。

也是晨星时报最早几封匿名诗稿的投稿人。

她没有说自己是谁,但她的文风,那句“我们要把每一个编号,写成姓氏”的句子,司命一看就知是她。

她此刻正站在塔楼顶层的玻璃回廊中,身后是一整面王族星图,星图嵌金,每一颗星都有一位王子或王女的象征铭刻。

可她不看星。

她在看火。

远处梦灯碑所在的街口已被雾锁死,无法目视,但她知道,那里的光还在。

那不是照亮王都的火。

那是写名字的火,是从无数缄默中溢出、被熄灭又复燃的火种。

她手中握着一张稿纸,没有署名,也没有信封。

标题写着:

《未发之诗夜色下的编号》

她原本打算投给晨星时报。

但她没有。

因为她知道,现在一旦投出,它便不再是诗,而是“梦灯鼓动”的证据,是“编号鼓吹”的罪证。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稿纸塞入壁炉缝中。

没有烧掉。

只是藏起来——像埋下一盏不敢点亮的灯。

塔外传来乌鸦掠空的扑翅声。雾中不见其形,只余回音,如沉夜中穿墙而入的羽响。

她低声喃喃:

“他们以为火被压了,名字归了档,命令平息了。”

“可我知道……”

她闭上眼。

她记得那一夜,在军魂碑前站着的那个女孩。

她记得那份写着“归名”的名单底部,那些沉眠里苏醒、眼中含泪却无声敬礼的年轻男孩。

她仍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在她脑中久久不散:

“编号1679。”

“编号βj-0。”

“我是军人,不是牲口。”

她睁开眼,眼神再不回避,冷静且笃定地望向王宫深处,穿过雾、穿过封锁、穿过未落的命令。

她轻声道:

“不是火被盖住了。”

“是雾太厚了,挡住了我们看见那火的机会。”

她右手食指落在窗边那颗刻有“晨星”铭文的小铜铃上,铃已年久,但仍被她日日擦拭如新。

她轻轻一触,铃声响起,清脆悠远,穿过钟塔长空。

鸽群惊起,扇动白翼,冲破雾霭。

她转身,走回塔内,点燃烛火,坐回书桌前,翻开一份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