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正站在楼梯口。
“理查德·休特先生?”布莱克威尔怔了怔,旋即将餐刀放下,半是吃惊半是狐疑地站起身:“您怎么在这儿?”
理查德·休特的右手搁在腰后,左手前臂则搭了一块雪白的抹布,他半开玩笑的走了过来:“这几年在俄国干宪兵实在太累了,也挣不到多少薪水,所以我思来想去,干脆辞职回伦敦算了。”
“辞职?”布莱克威尔愣了半晌:“可……您这……辞职也没有您这么辞的啊!以您的履历,在莫斯科公司干过,又进过俄国的宪兵系统,您在做进出口业务的贸易公司找个活儿干应该不难吧?何至于在咖啡馆里当领班呢?”
休特笑了笑,他利索地拉开布莱克威尔对面的椅子坐下:“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我发现,越是体面的位置,就越容易招麻烦。作为一个老宪兵,在高加索跑过线、和波兰人打过交道、手里还攥过几份名单,我实在是有些厌倦那种勾心斗角的生活了,现在我只想活的简单一点。给人端茶送水,顺手拿点小费,再加上每周开支的薪水,收入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低。最重要的是,我现在过得很开心。”
布莱克威尔盯着休特看了几秒,仿佛在确认他是不是认真的。
他哑然失笑道:“听您这么说,我都要怀疑是不是第三厅把您派回来当暗桩了。”
休特对此倒也不否认,他只是抿着嘴摇了摇头:“或许苏格兰场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他们就不会拒绝我的加入申请了。”
“您想去当警察?”布莱克威尔这才回过了味儿:“怪不得您非要在这里当领班呢,我刚刚发现来这里用餐的警官好像挺多的。您这是想和他们先打好关系,或者是打算在这儿撞撞运气,看看能不能碰见几个苏格兰场的头面人物,让他们批了你的申请?”
“你说得也有理。”休特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笑了笑:“在伦敦撞运气可是门学问,只是……”
他话音未落,楼梯口便传来一阵有节奏的马靴落地声,不像普通客人上楼时的杂乱,也不像堂倌上菜的步履轻巧,而是那种习惯走在队伍最前端的人的脚步,既不快,也不慢,永远走在自己的节奏里。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拉椅子起身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下午好,爵士。”
“您这边请。”
“刚才我还在跟科林斯警长提到您……”
警官们亲切的问候听起来一点儿都不拘谨,但话里话外却能听出他们对来人的拥戴之情,有人抬手敬礼,有人连椅子都没来得及推就匆匆起身,还有的人主动上前接过了他脱下的外套和帽子。
休特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是谁来了,能在这家咖啡厅享受这种待遇的唯有一人。
而隐隐察觉到事情好像不大对劲的布莱克威尔则将杯子轻轻搁下,他身体不动,眼睛却悄悄瞥向了楼梯口。
酒红色的马甲,洁白的衬衫,油亮的背头……
“布莱克威尔先生。”那人看向桌边,脸上挂着笑容,语气温厚的张开双臂:“欢迎回伦敦,我的场子。”
亚瑟·黑斯廷斯!
爵士!
布莱克威尔感觉自己整张脸都麻了半边,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滑了一下,差点把茶杯碰到地上。
他几乎不敢抬头直视亚瑟,但又知道回避得太明显更会惹人注意。
于是他只能飞快地调整表情,让脸上的肌肉仅仅抽搐了一下后,便僵硬地堆起了一丝笑容。
“亚、亚瑟爵士……您,您来得真巧。”
他强撑着站起身,脚下的椅子在地板上吱呀一声,吓得他几乎脱口叫出。
布莱克威尔赶忙弯腰把椅子扶正,他一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手心手背全是汗。
“许久未见,许久未见。”布莱克威尔挺直腰杆,尴尬地笑着,声音比平时都高了几度:“我……我是说,真是惊喜,惊喜之至。”
“惊喜?”亚瑟微微一扬眉,笑着说道:“确实很惊喜,亨利,我一直认为我们俩品味相近,能做朋友。你瞧,你今天居然还特地选在我最喜欢的位置上喝茶。怎么样,这靠窗的位置?光线好,附近也没有建筑物遮挡,看风景可是一绝。”
布莱克威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嘴角抽了一下,赶忙从座位上让开:“这……我也就是图个清净,呵呵……没别的意思。”
亚瑟摆了摆手:“站着干什么?亨利,坐,坐吧。”
他刚刚上前一步,休特便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把椅子让了出来:“爵士,您坐这儿吧。”
亚瑟并未谦让,他刚刚坐下,便瞥见了布莱克威尔面前那盘只咬了一口的库尔尼克馅饼,他微微一笑道:“你啊!还是那点老习惯,你看这儿馅儿饼,虽然确实好吃,但是东西都没凉呢,你就先开动了,也不怕烫着?”
布莱克威尔闻言,脸上的笑意已经维持不住了,他的额头沁出几滴汗珠,渗入鬓角。
亚瑟是在说馅饼吗?
这分明就是在说他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