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七日水程,回京一次不要一个月的时间。
这足够近了吧?但李太后还是不肯。
李太后对这件事就一个态度,避而不谈。
“国帑有常,岁计早定;度支维艰,空乏难支。割骨肉之厚资,成社稷之远图;缓天潢贵胄之就国,急黎庶万民之通商,臣为大明贺,为万民贺。”凌云翼听到了这里,站了起来,俯首说道。
“臣等为大明贺,为万民贺。”廷臣们赶紧起身,齐声说道。
歌功颂德,马屁声充斥在了文华殿内,凌云翼在朝鲜的时候,还在奇怪,张居正搞恩情叙事,着实是有些古怪至极。
你一个臣子,这么加强君权,就不怕反噬?但凌云翼回京做了次辅,觉得张居正这恩情叙事,搞得实在是太保守了!
凌云翼站直了身子,端着手继续说道:“昔,汉文罢露台之费,俭德流芳;宋仁却羊羔之贡,仁声载誉,然,汉文宋仁,亦不如陛下之分毫…”
“停!过了,过了。”朱翊钧直接暂停了凌云翼的第二轮马屁。
凌云翼这才刚起了个头,就被陛下制止了,对于凌云翼而言,汉文宋仁早就作古了,陛下是活着的圣君!
陛下花了两百万银,听两句好听话,总是应该的,张居正作为帝师,不大合适讲这些马屁话,凌云翼当仁不让。
朱翊钧则觉得凌云翼的话,说的有点过了,在传统评价里,汉文帝和宋仁宗,就是中原漫长历史上的两个道德标杆。
汉文帝想修一个露台,结果得知要花费十个中人之家的资财,就选择了取消,因此有了露台惜费这个成语。
朱翊钧修正衙钟鼓楼,花费了足足一百二十万银,给李太后修佛塔也用了二十万银。
汉文帝真的比朱翊钧还要节俭。
汉文帝时常告诫太子,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也,富贵者,非一人之富贵也,吾所以能为天下者,以吾能与天下共之也。
汉文帝不穿锦绣、不饮美酒、不食珍馐、不乘华丽、不居宏伟,甚至死后,不起坟不封土,以节民力。
汉文帝死后,很多人都以为他不封土,是因山为陵,就是在白鹿原北部的凤凰嘴山里开了个墓,在山里凿墓自然不需要起封土。
但汉文帝的霸陵不在凤凰嘴,而在江村,汉文帝真的没有起坟,没有封土。
“臣幸逢盛事,目睹圣明,感佩之情,五内沸涌。”凌云翼被打断,也知道陛下不喜欢歌功颂德,再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朱翊钧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掌权者一定要掌握权力,就像读书人一定要真的读书一样理所当然。
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本人,一定要亲手把控权力,朱翊钧做事的所有逻辑,都围绕这一目标进行。
“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了。”朱翊钧下了最终的决策,朝廷没有银子去办了,又要铺丁亥学制,又要修驰道,这就是两个无底洞。
“大宗伯,朕听闻格物博士李开芳的家人,又在生事了?”朱翊钧眉头紧蹙的问起了他最近听到的传闻。
沈鲤赶忙出班俯首说道:“回禀陛下,李开芳的大伯离世,李家来人,要李开芳回乡守孝。”
李开芳身世苦楚,三岁时父亲重病,六岁时父亲病死,母亲立了贞节牌坊带孩子长大,但独木难支,最终母亲带着孩子,投奔了福建永春李氏本家。
李开芳的大伯收养了李开芳,虽然这个大伯把李开芳的大部分成就都移花接木、张冠李戴给了自己的儿子李开藻,但李开芳终究是长大成人而且成才。
万历十一年,李开芳、李开藻都中了进士,但皇帝陛下把李开藻的名字划了去。
七年时光荏苒,收养李开芳的大伯死了,现在李家要李开芳回去守孝,该不该?当然该。
朱翊钧气不打一处来,开口说道:“当年李开芳到承天门伏阙之事,大宗伯是很清楚的,若不是李开芳求情,就李开藻那个蠢货,干的那些事儿,朕杀了他,也是他活该!”
“当年李开芳肯为他们李家伏阙,这恩情也就还完了,还要如此纠缠不休?”
李开芳和沈鲤的关系极好,在开榜之前,李开芳训诫李开藻,就正好被沈鲤给看到,那年也是沈鲤主持会试,虽然没有师徒的名分,但李开芳算是沈鲤的门人。
“陛下,李开芳大伯离世之前,下了遗嘱,把家产一分为二,李开芳回福建,不光是守孝,也是继承家业。”沈鲤赶忙解释道。
李开芳的大伯对李开芳极好,视如己出,这次回福建永春,不仅仅是守孝,还是分家产。
李开芳当初肯为李家伏阙,可不仅仅为了不懂事的李开藻,而是为了这个比亲爹还亲的大伯。
“永春李氏也是半县之家的豪奢户,按照遗嘱,李开芳要分十八条三桅夹板船、三十六条二桅海船,七个鸡笼伐木厂、六个木匠工坊等等,林林总总有近百万银家产。”沈鲤又详细奏闻了遗嘱的详细内容。
遗嘱是真的对半分,一半给了李开芳,一半给了李开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