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位金陵府尹克制不住恐惧的眼神里,程铮再一次的笑了。
还不同于之前对刘保勋的、真情流露的笑,程铮此时的笑极是冠冕堂皇,那嘴角的幅度更是标准到了几近僵硬的程度“高大人无需如此劳民伤财。”
是了,这位金陵府尹本是姓高的只此时,也真真是任他姓甚名谁都无关紧要了。
便金陵府尹自己呢,也都心惊胆战的只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劳民伤财四字上,再听不进旁的了也便是他有将自己的一片孝心分担到全金陵大家的身上,这程铮都是不惧同全金陵为敌的吗
金陵府尹由是也几乎生出了一种几近窒息的绝望感,可惜程铮却是吝啬于给与他能够绝地求生的仁慈,而是以同之前在行宫门前打发众人时一般的干脆,只用寥寥数语就定下了这位府尹接下来的悲剧。
“刘保勋,”他命令道“清点东西随这位府尹大人进城”
“凡有所供的人家,皆将所供之人、物尽数返还,至于赏赐”他就略略沉咛了一回“孤信你自能断决。”
不,其实比之信任,也实是程铮懒得对着这些个没有做过甚的人家假惺惺了,干脆的将所有以信任的名义打包给了刘保勋,且交由他去头疼了。
唔,还得一面头疼一面感激涕零。做人到达程铮这地步的,也真真是没谁了
尤其在程铮便有嫌麻烦将之打包发送,却是并不吝啬于在这麻烦之上更添加一重施加旁人的时候“唔,尤其是那位老夫人,哪家的来者”
金陵府尹“”
便他自己在面对程铮的这句话儿时已全无勇气去回答了,但这里还有那许多围观的下人呢,自不会让程铮的问话无处着落“回殿下的话,那位老太君是余家的太夫人。”
对程铮就轻轻的用手指的指节叩了叩身前的桌案,笑意盈盈道“这位余家的太夫人的太夫人有大义,当重赏”
然后又十分殷勤的对刘保勋叮嘱“别家且不说,这家的厨子,你定要仔仔细细的送回去,断不能有一丝的磕了碰了。”
刘保勋也十分上道的应和程铮“要说大义,殿下才是有大爱之人,您且放心,这家的白案师傅,我定会仔仔细细的送回去保叫那余家老夫人即时就能再吃上他的手艺。”
程铮笑着抬受,虚虚凌空点了点这刘保勋的脸,继而又转了头,和颜悦色这次是真不带半点虚假的、真心实意的和颜悦色的对着那为姓高的金陵府尹道“你也不必担心,你的心意孤已尽知,此番刘保勋陪你同去,也定不会许旁人误解了你。”
那金陵府尹已是被程铮体贴的话语怼在木在原地了,还半饷都不知该如何答复其间也是自有之前的算计都因程铮的神来一笔而胎死腹中还半饷都寻不出新的替代品的缘故。
也是因此,直至那刘保勋都快要领命下去清点回礼的时候。他方才恍惚回神,忙直愣愣道“殿下不可”
要说程铮今日是真的好脾气,这被人拒绝了好意,也不见恼怒,而是十分之温和到几近柔顺的回应“不知高大人又有何事”
可,也只此一瞬间,那金陵府尹就生出了一分不知缘由的惧意虽他已是已有想好了拒绝的理由,却终架不住程铮这态度是真的太过温和了些温和到从容,温和到了笃定的程度。
就仿佛大海,无论什么什么样的石子儿石块也哪怕直接投一座山下去呢,人都能给你吞了
也所以,便自己已有找出了理由,可在程铮的面前,它们又能有用吗
金陵府尹也真真是止不住的生了这样的质疑,可也不管他此刻到底有多么的自我怀疑甚至于懊悔吧,箭在弦上之时也是不得不发的。
就端正了态度对着程铮恭恭敬敬的道“殿下切莫如此,您这般非是在体恤臣等,而实有将臣等架在火堆上烤啊”
程铮“”
饶他自己就是一个惯于拿自己毕竟他头顶上也有个储君的头衔不是作妖威逼他人不得不屈服的主儿,这真见了金陵府尹以自身、也以所有被拖下水的金陵大户做威胁是,都免不得真情不自禁的愣了一愣,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世间还能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也或许,这就是程铮版本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但,不管如何,既然程铮已有做出一副仁慈宽和的模样,那此时也是不好拒绝这人的请求的。
只能暗自撇撇嘴,可面儿依旧是一副宽和的神情,还得略带三分诧异“府尹大人何处此言”
当然是为了自救也为了保全自家的财产啊自己辛苦搜罗来的厨子,凭什么要给他人做饭
好在这位金陵府尹还不至傻到这般坦白,就也十分之恭敬到几能称作大义泯然的道“殿下宽和慈爱,自然是我等的福气,可若我等真就因着殿下的宽和慈爱而不知进退了,也真是万死不能辞其咎了尤其今日本是合家欢聚的团圆之日,想来京中也定然会举办盛大的宴席以祝佳节。唯殿下因国事而奔忙。一路劳累至连今日都难有亲友陪伴在侧。此情此景,若我等冷眼,又何堪为臣子”
“更何堪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