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吱吱呀呀地开唱许久了,裴无洙不怎么听戏,也没那个耐心去分辨,径直上了二楼包厢寻到等在里面恭候多时的左静然,微微扬眉问道“那上面唱的是狸猫换太子”
“正是,”左静然微微愕然,给裴无洙沏好了茶推过来,笑着主动挑起话茬活跃气氛道,“原先看殿下您不怎么爱听戏的,今日这一场,倒是一听就辨出来了。”
裴无洙冷笑着在心中暗道我是确实不怎么听戏、也不爱听戏、更听不出什么分别来
但你们把地方特特定在和春班,对于你们究竟是想请我听什么,我倒是能一猜一个准了。
真是半点创意也没有。
“原先正好陪人一起,略听过点这一折,”裴无洙随口解释了句,然后皱了皱眉,装出几分不耐烦的意思来,“你见天地跑去阿文府上烦她,就为了把本王叫出来听这个”
“本王不喜欢听戏,你又是不是不知道有事说事,没事本人走了。”
“是陪福宁郡主么”左静然却还仍笑着与裴无洙闲话家常,随意道,“宫中应当不怎么会让唱这个,您和郡主什么时候去的,怎么先前都没听您说起过”
裴无洙心尖一颤,顿时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造作地逞那个能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干脆重重把茶碗嗑在案几上,满脸不耐道“你有完没完,本王爱陪谁陪谁、爱干什么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还得要告诉你啊”
“你们左家人,”裴无洙露出一个极为不适的表情来,满眼厌恶道,“不会都一个德性吧”
“不不,您误会了,”左静然一看又勾起了裴无洙不好的情绪,赶忙停手致歉道,“我只是想着无论如何,先前的事情,我还欠您当面的一句道歉。”
“殿下,对不住,”左静然诚挚地抬起眼,认真地望着裴无洙,十分恳切地抱歉道,“我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弄成那样如果早知道,我是宁可自请离开洛阳城,也绝不愿让您碰上那等事的。”
裴无洙的眼睫颤了颤,有些说不上是心虚还是不安地移开了目光。
“算了,”裴无洙心烦意乱地望着窗外的戏台子,不耐烦道,“一码归一码,这事儿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再者,要是本王有心迁怒,今日也不会答应出来见你。”
“殿下心地纯善,那是殿下您的德行好,”左静然举起手中茶盏,以茶代酒,一饮而尽,艰涩道,“但即使殿下不怨,静然心中却仍是愧悔难当。”
“对不住,今日这一杯,给您赔罪了。”
裴无洙别扭地侧着脸,敷衍地抿了抿杯中茶水,算是受了这个“告罪酒”。
裴无洙心烦意乱地想论演技,她确实是哪儿哪儿都比不得身边的这群人精
或许左静然这话里顶天最多只有三分的真心实意,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今日是抱着杀人灭口的心思来的裴无洙就完全无法直视身侧人歉疚的眼神。
即使那眼神中的歉疚也大多都只是人为伪装出来的而已。
太复杂了裴无洙烦躁地想,这帮活人精的世界,她可真是没那个能耐、更没那个心性去掺合的。
殊不知,裴无洙这样的表现,看在幕后暗暗观察的左思源眼里,却正是一副“有点厌烦、有点后悔、有点舍不得、又好像还是有点讨厌”的纠结心态
那天的事情后来闹得这么大,小孩儿还是有些拉不下脸呢,左思源微微一笑,顿时对裴无洙更为放心满意了一些。
“你们什么时候走”裴无洙装作随口闲聊般暗暗打探情报,蛮不在乎地直白道,“父皇先前可答应我说要你们三个月内都滚出洛阳呢。”
左静然怔了怔,垂下眼皮轻声道“那殿下现在还是想我们三个月之内就离开洛阳城么”
“不然呢”裴无洙心烦意乱地转回头来,不耐烦地瞥了左静然一眼,冷哼道,“你还想本王说什么呢不舍得你们走啊做梦吧你”
“那如果我说,”左静然捧住手中茶盏,深深地凝视着裴无洙的双眼,涩然道,“我并不想离开洛阳呢”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裴无洙百思不得其解。
“不,我是在请求殿下,”左静然突然起身,跪到裴无洙面前,神情怆然道,“殿下是我到洛阳这两年来,最真心相交的一位朋友,如今家中”
“得了,你可别给我来这一套,”裴无洙也紧跟着站了起来避开方位,针尖对麦芒道,“你真心难道本王就不是真心的么本王真心把你们兄弟两个当挚友,你们又是怎么回馈本王的”
“现在知道来找本王打感情牌求饶了,得了,难道在你们眼里,本王的真心与感情就一点也不值钱、就你们的真心值钱是不是”
“堂弟之事,我也深感抱歉,”左静然艰涩道,“可家中如今沦落至此,只想请求殿下多少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不要”
“本王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跪在这里求本王么”裴无洙作出一副气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连连冷笑道,“得了,这年头好人难为,以德报怨要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