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阿谀奉承的功夫见长,正得意呢,谢泠舟用拳头抵着嘴角将笑压回去,指着头顶的雀儿正色道“表妹,你发带上有鸟雀秽物。”
“啊呀”崔寄梦一摸,沾了一手的污秽,头皮顿时发麻,嫌恶地跳脚。
谢泠舟唤侍婢端来净手的金盘,掏出帕子亲手替她擦干双手,而后长指来到她发间,将那双平髻的一边解开,弃掉被弄脏的发带,回屋从自己的玉冠上取下两条月白色冠带,作势要给她梳发。
但自小衣来伸手的世家公子哪会替小姑娘梳发于是他建议道“不如这样,我将另一边发髻也解了,便能学会了。”
崔寄梦本想说可以唤侍婢前来帮忙,但见表兄兴致勃勃,也不忍搅了他好学的心思“那成吧。”
但谢泠舟高估自己了,他即便是解开亦学不会,最后只得唤来侍婢。
那侍婢替崔寄梦梳头时,他在旁全神贯注地盯着,待梳好后,他遣走侍婢,对着崔寄梦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皱了皱眉“梳歪了,我重新替你梳一次吧。”
崔寄梦说不用,但见表兄态度认真,知道他一丝不苟的毛病又犯了,只得老实坐着,任少年拿起犀角梳为她重新梳发。
只是,她怎感觉他有些手生
黄昏时回到府上,崔将军看着女儿两边不对称的发髻,刚喝到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乖乖,你这发髻谁给梳的”
崔寄梦牢记表兄嘱咐,临别时他说“我替你梳发是出于好意,但男女授受不亲,旁人知道只怕会编排是非,故若有人问起,便说是侍婢梳的,知道么”
她摸了摸自己的双平髻,微偏着脑袋“好看么方才我在道上遇见几个相熟的小郎君,他们眼睛都挪不开了呢”
崔将军紧紧抿着嘴,伸出大掌在唇边用力抹了一把,点了点头,正色道“好看我闺女能不好看么”
眼看着女儿美滋滋地进了内屋,他才敢闷闷笑出声,没笑一会,听到铜镜被摔在地上的声响,以及一声羞恼交加的咆哮“谢子言,我跟你没完”
后来崔寄梦再去谢府学琴时,谢泠舟碍于她的怒火,不得已,让小姑娘拿着口脂把自己涂成个大花脸才算扯平。
流光飞逝,时若白驹过隙。
转眼崔寄梦从个半大孩子长成垂髫少女,眉眼有了几分崔夫人年轻时的模样。
谢泠舟亦跟青竹般节节拔高,于十五岁进中书省,正式步入仕途。
他忙于适应朝堂,而崔寄梦正忙着学闺秀礼仪,她的音律学得差不多了,又因两人逐渐大了,不得不讲究男女大防,十一岁起她就不再去沉水院学琴,换在谢家的园子里,频次也从十日一次改成每月一次,半年前学得差不多了,便不再学了。
再次和谢泠舟见面是中秋宫宴上。
谢泠舟方从冀州回来,迎面见崔寄梦携着几个世家女郎走来,夜风拂过桂花树,桂花雨簌簌落下,清香袭入鼻尖,沁入衣袍,他看着那湘裙少女,心里好似也落了桂花,荡开细细的一圈圈涟漪。
见他归来,崔寄梦忙提着裙摆小步跑过来,跑出几步后又放慢步伐,理了理裙裾,落落大方地行至他跟前,压住雀跃行礼“表兄回来了”
“嗯,三月不见,表妹又长高了。”他伸手在她发顶比了比,刚好到他下颌。
崔寄梦不由想起儿时的戏言,长睫扇动,偏过头望着桂树,顾左右而言他“瞧,今年桂花开得可真好。”
宫城内虽灯烛通明,但毕竟也入了夜,哪能瞧见什么桂花
谢泠舟笑了笑,又道“表妹如今已到了我的下颌,可还记得当年的话”
崔寄梦以为他要搬出她当年窘事以报她多年捉弄之仇,讪讪笑道“我记性不如表兄好,是什么话莫非是说我长高了表兄便会将那濯玉名琴送我”
谢泠舟无奈笑笑。
“子言崔妹妹”从长廊尽头奔过来一位飒爽少年郎,正是裴家三郎。
裴三郎兴奋招手,迈大步朝他们走来,同谢泠舟见礼后,转向崔寄梦“崔妹妹,明日我家有马球赛,可要来耍一耍”
崔寄梦欣然点头,谢泠舟眉间极细微地蹙了蹙,说“表妹不是同我约好了明日一道去长公主府聘狸奴”
什么时候的事崔寄梦记不清了,只记得先前提过一嘴,表兄说是明日,大概就是明日,便满含歉意同裴三郎致歉“三哥哥,对不住了,下次吧。”
同为少年郎,裴三郎有种不太妙的错觉,看了谢泠舟一眼,却无法从那深潭古井般的眼里琢磨出什么,讪笑着离去。
一人一道往开宴的殿宇走,谢泠舟负手望着满月,微微叹息“月有盈亏,人有离散,数月不见,表妹待我生疏了。”
崔寄梦顿住步伐,急切地表忠心道“表兄此话怎讲,纵使我不再找你学琴,在我心里,表兄也是第一位的。”
“是么”谢泠舟语气比月色还淡,“可你唤裴三郎三哥哥,却只唤我表兄。”
崔寄梦被他说的有些心虚。
其实的确是有些疏远了,但并非她刻意为之,而是表兄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