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难得见儿子窘迫, 抿着唇笑了,抬手将他招过来“团哥儿,你表妹说想让你做她未婚夫婿, 你觉得如何”
崔寄梦说这话是懵懂无知, 可谢泠舟已至舞勺之年,再有两年便可入朝为官,若把她的戏言当真了去回应,岂不得贻笑大方
不能应了,也不能回绝,只模棱两可道“那表妹快些长大。”
崔寄梦杏眸亮起了光,径直从母亲怀中出来,仰头望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少年, 抬手比了,手停在他下颌处, 带着希冀问他“那待我长到表兄这里,表兄做我的未婚夫婿可好”
谢泠舟耳垂染了芍药花汁般, 垂睫淡然点头,说服自己, 大概她觉得未婚夫婿和师父是一样的,她年纪尚小,总不能同她一般见识, 便说“你且先长大吧。”
有了这句准话, 很长一段日子里崔寄梦吃饭都格外卖力, 正逢崔将军出征塞北归来, 得知其中缘由,摸摸她发顶“我们家阿梦长大了,开始盘算着嫁人了。”
崔寄梦双手托腮坐在秋千上发呆, 在她身侧,爹爹和阿娘并肩而立,爹爹伸出大掌替阿娘揉了揉腰,被她瞧见了。
隔日去沉水院学琴,崔寄梦瞧了一眼眼前如青松端正,如玉竹清雅的少年郎,沉思道“表兄风雅,但还缺点英武。”
谢泠舟长指方挑动琴弦,停下来指腹往下压,按住琴弦“又在琢磨什么”
崔寄梦视线一寸寸拂过他清秀眉眼,看得有些痴了,清凌凌的目光化作无形的手指,叫谢泠舟无法继续维持淡然,自秋狩时他找回她那日,这小徒弟看他的目光便大胆了许多,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少年一贯微凉的语气温和了些“说来听听,兴许我能替你出谋划策。”
“当真”崔寄梦身子前倾,半是羞怯半是希冀“我在想,未婚夫婿一定只能有一个么多几个人,兴许就不那般辛苦,尤其表兄你身子板这般清瘦,若只有你一人卖力,只怕会累坏你。”
她之所以有此顾虑,是因今晨阿娘一直揉着腰,爹爹也眼底乌青,一猜便是又连夜忙活了,她搞不懂,猜测不就是捶墙修床么,为何非要亲力亲为。
但崔寄梦再也不敢问,当初不小心听到一次,随口问起,就被阿娘板起脸捂住嘴,说往后莫要在人前再说这些话了,会被人耻笑。
表兄不一样,他不会耻笑她。
可这回不同,崔寄梦刚说完,谢泠舟眉头都快拧到一处了,耳垂也通红。
她只当他在害臊,凑近些“表兄,你说裴三郎如何长得好看,还英武,你们两一文一武,这样以后唔”
谢泠舟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眉间蹙起一道道深川,板着脸,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些话,你可对裴三郎说过”
裴三郎比崔寄梦大两岁,是崔将军同僚之子,因两家多有往来,崔寄梦和他颇熟络,但论亲近,不如谢泠舟。
崔寄梦不明白他为何捂住她的嘴,只得用力掰开他的手“并未说过,表兄是要我快些说么”
谢泠舟面色更难看了,冷着脸捏住她两边腮帮子,不让她有机会说话。
“这些话往后绝不能对外人说起,未婚夫婿也只能有一个。”
崔寄梦被他捏住了嘴,说不出话来,满是不解,呆呆看着他。
久未等来回应,谢泠舟手上加了些力,把她的嘴捏得跟金鱼嘴一般嘟起来,温声威胁道“记住了么”
小姑娘愣愣点头,这才总算被松开了,她揉着被捏得发酸的腮帮子“我知道了,未婚夫婿只能有一个,那我回头得好好想想,是要表兄还是裴三郎。”
谢泠舟被她噎住了。
手猛地在琴弦上一抓,发出聒噪杂乱的声音,少年郎冷着脸一言不发折身回到室内,透过窗隙瞧外头的小姑娘,心头一梗,撑在书案上深吸两口气缓了缓。
崔寄梦对此一头雾水,不明白表兄为何突然不理她,安静地在外头等了会,待他再次出来时,乖觉站起身。
谢泠舟拿着几本厚厚的佛经走出来,“表妹最近心绪不宁,应抄写佛经以明心净气,再者你印堂发紫,当是阳衰阴胜之故,务必远离别家郎君。”
崔寄梦眸光流转,狡黠道“那也需要远离表兄么”
谢泠舟眉头又压了下去“在你眼里,我算别家郎君”
她摇了摇头“不算。”
少年心绪被这句话抚平,从她手里抽回佛经“罢了,不必抄了,我既教你音律,理当给你讲经。”
崔寄梦顿感柳暗花明,搂住谢泠舟胳膊“还是大表兄最好”
谢泠舟轻嗤一声,垂眼看她,只瞧见蓬松的发顶和珠花,小姑娘梳着双平髻灵气十足,发带迎风轻晃,似蝶翼轻展。
他正看得入神,忽然那发带上多了一小坨白色污渍。
抬眼一瞧,是头顶松树上停了只雀儿,怡然自得地拿尖喙梳理羽毛。
崔寄梦正卖力奉承,看到大表兄原本冷若冰霜的面上裂开一道缝隙,他抿着唇低低笑出声。
她以为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