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吉林有长白山,不知道别的地方还有山叫这个名字的沈乐:“……”
他默默无语,跟着小军官一步一步下山。越靠近战场,先前的惨烈,看得越是清楚:
山谷里尸横遍野。绝大多数尸体都穿着破衣烂衫,套着草鞋,或者干脆赤着脚,手脚上都有厚厚的老茧。
许多人都是扑倒在地,背后受创,血肉在一根一根干枯的肋骨当中翻卷。也有一些怒目圆睁,犹作大呼酣战之状,却已经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不管是逃亡中死去的,还是厮杀中死去的,绝大部分人都面黄肌瘦,身躯伛偻。
手里握着的所谓武器,大半都是锄头,草叉,粪叉之类,少数一些,甚至是削减了的木棍……
沈乐越走越慢,终于在一堆尸体前方站定。小队小队的官军还在翻检着尸体,有的抬到一边,脸向上摆好,还给遗容擦擦血迹;
有的抬手就是一矛、一刀刺下,看着尸体不动,再毫不犹豫割去耳朵;
还有的看似尸体,在官兵走近时,却会忽然跳起来挥刀。这时候,战场上面,就会爆发一场小小的战斗……
沈乐终于再也走不动了。他在一堆格外密集的尸体前面站定,低头垂目,喃喃念诵。
精神力缓缓发散出去,笼罩身周两尺,而后一丈,一丈半,两丈……
衣角无风自动,很快,就在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激起了小小的风漩。初时完全透明,只因卷起地上的泥尘,才能被人看见;
两三个回旋之后,就带上了浅浅的灰色,渐渐变深变暗,变成透明的浅黑色;
又转了几圈,浅黑色里,添上了一抹沉沉的暗红。风声呜呜,如同鬼哭,又如同整场战役当中,所有的惊呼、惨叫和哀嚎,凝在同一时间爆发:
“仙长!”
小军官倒退两步,被某具尸体一绊,仰面摔了下去,砸出轰的一声响。
他还没起身,远处马蹄声疾,一面大旗引领着一支剽悍的铁甲骑兵,以激流冲开岩石的气势,直接奔了过来:
“什么人?!”
“郡、郡丞……”
沈乐仿佛听到马蹄声,也仿佛感觉到疾风扑面。然而此刻,他却并没有心情搭理,只是紧闭双眼,向天空展臂仰首,喃喃念诵:
“茫茫酆都城,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随着他的诵唱,黑红色的风漩向上卷动,越上越浅,渐渐地,有星星点点白光,直奔苍穹而去。
好半天,沈乐全身一松,睁开眼睛,就看见前面立着一条大汉,拱手行礼:
“某家张须陀,敢问这位仙长,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