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五处安置寨时,事情出了变数。
这是一座叫“霜岭驻”的边军民转兵培训点,前身是赤蹄岭大捷后裁撤的野战后勤站,因地势隐蔽、水源稳定、临近巡防口,一度作为试点安置所恢复启用。
按理,原有二十三户为烈属、战后孤户,皆有迹可循。
但夜刃营一入寨,一眼就看出不对。
寨内地形经过“二次规整”。
原有营墙已被改建为内外双层,寨门口有假残碑、门匾斜挂,若非对边营极熟者,根本看不出这里已改为固定哨点。
夜里更是轮岗执令,点兵按图,兵器入仓不重样,换岗暗号有序,竟与正规边军五营六哨无异。
归辛树当夜带人入屋搜查,在寨主房后地板掀起木层,竟翻出整整五十六张身份文书、调令副本、通帖影页、调兵暗号、演练图谱、营号剖解,连“边军主令分拆章程”都有仿件。
这是自建的“边军教育系统”。
他们是在“教育”下一批人,如何成为“边军子弟”。
不是模仿,不是归顺,不是学习。
是教育,是传承,是“替换”。
张青松赶到时,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不进寨中,只站在寨门外,看着夜刃营带出来一车车书卷、一堆堆衣甲、一摞摞名册,冷声问:
“这些人是不是也都说—自己是边军之后?”
归辛树点头。
“全说自己是‘下一代’!”
“说得理直气壮,说自己是在帮我们保边延脉!”
张青松抬手指着寨中那面还没来得及拆下的“烈属旧营”旗帜,一字一句:
“他们不是下一代!”
“他们是下一波!”
“他们是活得更像的人!”
“他们不是在走边防流程!”
“他们是在建边防系统!”
“他们在给我们写将来!”
“等我们再晚一年,他们就能反过来告诉我们—你们这代的兵,守得太狠,不懂民心,我们新营更稳,更合人心!”
“然后他们再招人,再建营,再列官,再上书兵部,说他们愿接边权!”
“我们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因为他们就是我们活过的样子!”
“但他们不是我们!”
秦浩接信,三日后抵霜岭驻。
未入寨,先开碑。
碑上不写人名、不写营号、不列罪状,只立一行字:
“凡非命所出,不可称继!”
“凡非血所流,不得承制!”
“凡非死所出之子,不许借其命活!”
张青松站在秦浩身侧,小声道:
“主上,他们不是没有本事!”
“他们做得,甚至比我们旧年训练还细致!”
“要杀,是肯定的!”
“但要不要—留下一些技法?”
秦浩看了他一眼,语气极淡:
“你忘了我们当年是怎么学的?”
“你忘了你是怎么爬过巡防线、撑过沙缄断粮期、从死人堆里活出来的?”
“你忘了是谁把我们这些人一把把拖上来的?”
“不是这些图谱!”
“不是这些编排!”
“不是这些‘三代式营制’!”
“是人!”
“是命!”
“是那些我们眼睁睁看着死掉的兄弟,留下来的刀和饭!”
“他们现在拿着我们的刀,说是‘还原’!”
“他们做得比我们还规整,就能说我们当年是野路子?”
“那我们就让他们知道!”
“没有人能靠着‘像我们’,活成我们!”
“你要是敢说你比我们更懂怎么守边!”
“那你就别怪我们—连你的嘴一起封了!”
“霜岭驻,废!”
“寨人三百二十七口,除婴儿十三,病户五十七,余者皆‘妄命’!”
“清!”
归辛树押人,白云飞围寨,赵应天守山,张青松起草清令:
“霜岭驻全员身份作废,所用图册、兵卷、印模、训练法、口令制,皆为伪造兵制,未由秦制出,不许留、不许传、不许改、不许录!”
“传者—同罪!”
“教者—杀无赦!”
那夜,寨后山腰火光冲天,旗帜烧完,石碑埋半山,秦浩在山口立木台一座,挂一块牌:
“此地,曾有一批人,自诩为我们!”
“今后,再有谁胆敢说—可以从死人骨头缝里长出‘正统’!”
“先看这地,还有没有他们的血!”
霜岭驻清剿后三日,张青松亲拟《清命录》五册,册名“骨缝案”,副题八字:“盗骨非子,代命不仁!”
这一册不同于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