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战场,但他们知道怎样讲“烈属”、怎样装“战后”、怎样说“父辈留营”、怎样描绘“昔年恩令”。
他们是读完我们写的那些“边军血史”之后,用那一套东西,写了一群将来能接得上的人。
他们是下一轮,连我们孩子都不一定能争得过的“继承者”。
秦浩听完冷声道:
“你说你父亲是兵?”
“那他在哪儿?”
“你说你祖上是烈属?”
“那他怎么没把你送进兵部?”
“你说你来守,是因为你听过我们守的时候的苦?”
“那我现在问你—你听着守,就能来活?”
“那以后我们所有兵,谁还敢死?”
“他们死了,就等于替你铺了一条通往‘被承认’的路?”
“你一走上来,我们连自己是不是秦人都得重新解释一遍?”
“那对不起!”
“你是他们死之后才敢活的!”
“那你就不配活!”
“你不是子嗣!”
“你是遗孽!”
“你不是守边的!”
“你是掘坟的!”
“你不是人!”
“你是替命的灰!”
归辛树立“遗演案”新卷,《清命录》三册专列之。
秦浩亲书一句—
“凡活于尸名之下者!”
“皆非生!”
“皆应剐!”
“皆不许留一字为后!”
“我杀他们!”
“不是因为他们假!”
“是因为他们胆敢—借我们的死写自己的生!”
归辛树将“遗演案”上报兵部之后,张青松通宵调阅三年内所有“边军烈属安置转入兵役”记录,共计三千七百五十二人。
这一制度原为战后宽抚政策之一,凡兵亡将残之家属,经举荐可入边地户籍、授工役、分田产,若年满十六且自请入伍者,兵部可择其体格、品行、亲属功绩斟酌录用,通行多年,原无大碍。
可查下去才发现,其中竟有六百二十四人,无举荐人、无亲属直系档案,举荐条目一律为空白,推荐人多数已战死或调离。
再细看—这些人多数来自“重建边寨”、归附村、流徙户,甚至还有部分出自“接纳战俘改编户”。
他们从未有过烈属身份,却仿制出了“兵死之后、其子自请”的完整故事。
他们填得比真的还整齐。
他们写得比我们自己还熟。
他们说得比那些真正失去过父兄的人还顺畅。
张青松看得头皮发麻。
他在清册最底端写了一句:
“他们不是来得晚!”
“他们是故意等我们死够了!”
“等死得差不多,就有人能接了!”
“接谁?”
“接我们的脸!”
“接我们的名!”
“接我们这一整代死过人的血!”
白云飞再送来一批查出名单,赤鹭渡西北十七里处某“安置寨”中,所谓“边军烈属转役子”共有十九人,全部归属“边防八连”,已上岗者十一人,余下八人正在训练。
归辛树直接带人夜里突入,一人不留,当场铐下。
初审结果:其中六人承认“受人指点”,由村头老吏帮助填册,其余十三人拒不认罪,坚持自幼家父为“赤蹄岭五次战役阵亡”,但查无亲属、查无卷宗,甚至名字都与当年战死兵员重名重姓。
归辛树冷脸:
“你不是他儿子!”
“你是借他的名,活成了你自己想要的样子!”
“你现在说你不认错!”
“我就替你那个你不认识的‘爹’,亲手宰了你!”
张青松再查那批“代荐令”签章,多数盖有“临时文吏”之印,甚至还有一人落款为“替班代笔”,上下缺批。
他立刻写信至五地通判所,命令全线边郡冻结所有安置计划,暂停烈属转编,所有已发通帖暂停使用,所有通帖副本立即上缴复审,所有已入役之“烈属子弟”全体清查。
秦浩接信后未言,只提笔落两字批令:
“杀净!”
二日,赤鹭渡设“剐台”。
这一处台,从前是斩刑之地,自五年前起便不再启用。
今日再立,秦浩亲令设刑八道,陈尸七日,不收不掩,凡被剐之人不写身份、不报来历,只立一牌:
“以死为名,以名为躯!”
“妄者,皆剐!”
归辛树押出一批,被斩者十五人,均为“假烈属案”中最早入役者,军中功无一,绩无一,命无一,全凭嘴上一张“我是他儿子”。
秦浩站在剐台下,手拄长剑,目光森冷:
“你想活,没人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