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辛树调夜刃营为常驻清查队,改称“命簿队”,每队五人,分三十六路,四日一转线,一旬一回报,所有查出之人不再入“渗透名册”,而是单独编为“拟命类”。
秦浩下令,这类人不得列敌,不得列民,不得列兵,也不得列叛,只叫“拟命”。
这不是身份,是提醒。
是提醒边军每一个人—这人不是“我们的人”。
他只是“像过”。
夜刃营于石缝岭以西,查出“拟命类”共计一百四十二人。
其中七十三人持有正式通帖,有十五人入营已满三年,已有补授家属,有九人获军赏,有三人已调任镇防吏。
这不是失守。
这是系统性替换。
这不是混编。
这是接管。
张青松看着这份名单,写不下去。
他坐在桌前,手撑在桌边,盯着那一排排名字,眼睛红了。
“他们已经不是混进来的人了!”
“他们是混进来之后,自己长成了‘我们的样子’!”
“我们现在能查,是因为他们还没接管‘决策’!”
“但只要再晚半年,他们就能拿着我们过去给他们的‘信’—来换一整个县的命!”
“到那时候,我们再想查,就是动了‘我们自己曾经批的章’!”
“那我们会退!”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口!”
“他们不是要偷命!”
“他们是要偷整套规矩!”
秦浩站在桌前,点头。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们留下痕迹!”
“不是杀不杀,是认不认!”
“我现在就让他们知道—你能活得像我!”
“但你不是我!”
“你不是我!”
“那你就不能用我留下来的命活下去!”
“你现在不死!”
“我就得在你走到头的时候,把我们这一整代的命—交给你!”
“你要我们信你!”
“你先死给我看!”
归辛树带回竹垣沟旧井口挖出的二批“空通帖”时,张青松已将一册《清命录》全数写完。
通篇无评语、无罪状、无论断。
只列名。
只写一句:“其名已用!”
“不可再留!”
白云飞将《清命录》正本送至秦浩手上,整整一百二十页,厚过律册。
秦浩翻了一页,未动笔,只说:
“碑刻十处!”
“赤鹭渡两处,青泽西一,塔琅南三,沙缄一,盐丘湾一,石缝岭西两!”
“刻,不写缘由,不列处刑!”
“只写这本《清命录》里的人!”
“只要有人问,就告诉他们—这些人不是敌人!”
“他们也不是叛徒!”
“他们只是替我们活了一阵!”
“那他们现在该死!”
“他们不是为了我们!”
“他们是为了他们自己!”
“那我们就让他们清楚—活成我们的人,不能用我们的命!”
“从今天起!”
“你谁的命都不能替!”
“哪怕你活得比我们还像!”
“你活得再好、再稳、再干净!”
“你也不能当我们!”
“我们可以死!”
“但你不能活!”
“你是错命!”
“你是拟命!”
“你不是人!”
“你是妄!”
《清命录》一批石刻立碑的五日,夜刃营在盐丘湾以北十五里处的一处空井下查出新线索。
那口井,旧图中未标。
照理说早年已归边民裁撤区,由屯田司封地,不应有动静。
但最近有斥候途经时,发现井边草皮新长,边缘翻掘痕迹明显。
归辛树带人连夜挖掘,在井底底部发现一块被精铁板封起的暗井门。
开封后,一股湿热扑面而出,石梯斜下,一直通往地下一处圆形石室。
石室不大,却收拾得极整。
中有木架、书匣、油灯、案几,墙边立着八副甲,一架弓,两桶箭,四十七面缝好的旌旗,全为“秦军边防营”制式,配色统一、标号明晰,每一面旗上都绣着未曾公开的“西南二巡防”旧营号。
这些人,不是在“模仿”。
他们是在“复建”。
归辛树命人将全部旗帜带出,按图册一一比对。
结果发现,其中三面与“石缝岭旧营”完全一致,其余皆为变种号。
夜刃营押出藏身者四人,两男两女,三十岁上下,自称“边地散户”,来此躲兵荒,但每人身上皆藏有通帖原件一份,编号不同,批文不同,落款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