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四十余岁,面白无须,神色恭谨,腰背略弯。
在众人注视下,他先躬身行礼,声音沉着而清晰,“回禀堂尊,草民魏平,乃是魏央大人的府中管家。”
沈君远笑了,这正是他的终极杀招。
在他看来,薛向便是牛上天,也须是一介儒生。
既是儒生,就越不出天地君亲师的藩篱。
打魏央这张牌,定让薛向有苦说不出。
魏平继续道,“草民亲耳听见,薛副院与我家老爷交谈时,谈及世家子弟,言辞激烈,直斥世家为祸国家,若有可能,要尽数铲除。
本来,草民不该在堂上说这些。
但为了我家老爷,不被此等祸害带入歧途,草民也就顾不得了。”
谢远游眉峰一挑,开口问道,“薛向为何与你家老爷说这些话”
魏平答,“我家老爷是薛向的座师,他与我老爷说话,自不会遮掩。”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魏平对薛向的指控,自动被人视作,魏央对薛向的指控。
此举等同于师生反目,有悖纲常。
魏平话至此处,转身朝魏央所在席位深深一揖,“老爷,事关重大,老奴不敢隐瞒,还望老爷恕罪。”
魏央冷哼一声,面色发青,仿佛他根本不知内情,自己也被魏平背刺一般。
薛向面无表情,心中隐痛。
他对魏央,始终是尊敬的。
对魏夫人,更始终以礼相待。
他也感激魏央曾经对自己的回护,即便魏央为了自己利益,将他塞进这灵产清理室。
但此刻,魏央还来这一手。
薛向心中,对魏央最后的一点情意,也被斩断。
“魏堂尊,此事事关重大,本堂要一个清楚的回答。
薛向,是否的确说过此话”
谢远游盯着魏央道,“魏堂尊,你身为师长,确有维护弟子之义。
但公义与私义,何者为重,魏堂尊当分辨得明白。”
魏央深吸一口气道,“那日,薛向饮了几杯酒。
言语间有些过激,不过是气话。
他出身江左薛家,怎会真与世家为敌”
此话一出,堂间又是一片嗡嗡。
沈南笙、吕温侯、楼长青尤为震惊。
他们在郡考中,与薛向针锋相对,谁都以为薛向是寒门素户。
现在爆出,薛向竟是江左薛家子弟,那是比他们家世要更为显赫的高门。
争来争去,薛向竟是更大的世家子。
这岂非天大的玩笑。
谢远游等的就是这一句,高声道,“速查薛向出身以来文字。”
不多时,一位书办道,“禀堂尊,薛向生父在日便已与江左薛家分户,落籍云梦城。”
这一句话,如同一声惊雷,炸在全堂众人心头。
世家子弟与家族分户的有,可转籍的寥寥无几。
一旦转籍,便等同叛出家族。
显然,薛向父亲和江左薛家必有龃龉。
而薛向本是堂堂世家子弟,如今成了云梦寒门,说他不恨世家,有谁会信
“这魏央是什么意思,他出言看似回护薛郎君,分明是句句往薛郎君胸口扎。”
雪剑俏脸含煞。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心中得出了同一个结论:薛向与世家有旧怨,恨意深植骨血,这才是他“枉杀沈傲”的真正缘由。
“证人、证词、动机,皆明明白白摆着,薛向,你还要狡辩”
谢远游怒声如雷,气势急剧攀升,一拍惊堂木,便要宣判。
却听一声喊道,“沧澜学宫倪宫观到!”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一个俊逸绝伦的中年帅哥从最后排起身,阔步向堂中走来。
他身着玄青长衫,衣襟平整如裁,步履稳健,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度。
全场剧震。
沧澜学宫宫观使,执掌全州举士以下学籍大权,皆归其管辖。
其地位,某些程度,甚至超过沧澜州州牧。
有官品在身着,无不起身整顿起身,迦南郡府君黄姚更是快步迎上,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宫观使。”
他是五品,倪全文却是四品。
众人皆拱手行礼。
倪全文回礼罢,“薛向是郡考魁首,如此重案,既然事涉魁首,学宫不能不过问。
谢堂尊,此案案情重大,学宫要复核,你暂且不要宣判。”
当初,郡考结束,按惯例,薛向这位郡考魁首的人事档案,要直接转入沧澜学宫。
由学宫来分派职务。
魏央先一步操作薛向的档案直接转入迦南郡二堂,将生米煮成熟饭。
事后,倪全文可是发了脾气的。
他当时就知道,这背后必是世家家族动的手脚。
就算薛向只是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