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迦南郡高官步入正一堂,和已在堂内等候的官员互相见礼后,众人各自落座。
而今日的主审——掌印兼第一堂堂尊谢远游,缓缓走上主审位。
谢远游,三十七岁,官袍宽大如云,鬓发微霜,眉目间却有不容置疑的锋锐。
正一堂广大,内设数百座椅,排列如林。
一众官员落座后,远处石阶上,各大世家高门的子弟、族老们相继出现。
沈家、宁家、吕家、楼家的人皆在列,衣色各异,却无一人露出笑意。
他们的到来,使得堂外的百姓屏住呼吸。
这些人入堂来,堂内又是好一阵寒暄。
趁着他们寒暄的档口,城中的大户,宗门领袖们,各家贵眷,从后方侧门进来,各自寻找座位安坐。
阳光自天窗泻入,斜斜照在朱红柱身上,映得堂宇金光流动。
鼓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堂内忽然陷入诡异的宁静,无形中一股逼人威势油然而生,仿佛有千万斤重,静待薛向到来。
东南角,立柱的阴影里,静静坐着一名绿裙女子。
她腰身纤柔,身姿动感,衣料随风轻荡,面上覆着一层细白纱,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
正是魏夫人。
今日,她本不该来,毕竟人言可畏。
但,她暗里询问自己无数次,还是忍不住来了。
她隐在人群的角落,指尖轻轻攥着袖口,像是怕被人看见手心的颤意。
牡丹会后分别那夜,她便再也忘不了薛向眉宇间的光。
那光像一枚钉,嵌在她心底,越是想忘,越是清晰。
她很清楚,自己和薛向绝无可能。
她只能静静坐在在这里,隔着层层人影,静静望着堂门,像是在等一位远行多年、终于归来的亲人。
距离魏夫人身后一丈远的距离,赵欢欢和苏丹青也早早进来,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
素来光彩照人的赵宗主,今日换上一身素袍,不施粉黛,偏生眉目极美,带着与生俱来的勾人风情,引得不少人侧目。
她神情凝重,轻轻转着嫩生生食指上的扳指,低声道,“是我害了他,若不是我让他去啃……”
“宗主,说什么呢。”
一身白袍的苏丹青做男人打扮,轻声喝止,“这里可不是说这个的地方,再说,他是聪明人,我相信他必有后手。
“但愿吧。”
赵欢欢终究不能轻易释怀。
就在二人对话的档口,一名戴着斗笠的黄裙女,从侧后门进入。
她乌发如瀑,鬓间插着一支凤形金钗,虽不露面容,浑身散发着一股逼人贵气。
在她身旁,一个青衣俏婢紧紧跟随。
两人也寻了左近无人的后排落座,青衣俏婢低声道,“元君,瞧瞧,这阵势。
我看这些人只恨薛郎君不死。”
无须说,黄裙女正是曾经在照夜坞教导薛向备考的“元君”。
青衣俏婢,则是黄裙女的贴身侍婢雪剑姑娘。
当初,黄裙女远赴剑南,感念薛向情意,便着人暗中关照他。
薛向与地巫大战时,关键时刻来救场的屠老,便是黄裙女所派。
薛向来到雍安后,黄裙女的耳目便更灵通了。
薛向才被捕,她便收到了消息。
她本来想运作一番,助薛向脱困,却没想到沈家下手极快,急速开审。
黄裙女来不及运作,只能先来听审。
“元君,您说薛郎君要是被判有罪,他的青云之路可就毁了。”
雪剑俊眉微皱,“他郡考都能夺魁,定然能考上秀士公,登上铜麟榜的。
再者,薛郎君诗才无敌,我是真想看他登上大夏的最高舞台。
这些坏人,定然也是知道他的厉害,才处处阻拦,不肯放他成长。
此案若败,薛郎君万劫不复。”
黄裙女轻哼一声,“有我在,他永远不会万劫不复。”
她抬手拨了拨额前垂落的发丝,目光越过人群,望向堂门深处,“天下学子千万,而我,只这一个学生。”
鼓声三响,正一堂内外的空气仿佛凝固。
“传——薛向!”
传呼声如霆雷滚过山腰,穿堂而出,震得广场上一干百姓心头骤紧。
十余息后,薛向缓步踏入大堂。
他一身素服,并未佩戴镣铐,两名膀大腰圆的巡捕,紧紧跟在他身后。
刹那间,数百道眼神皆汇聚于他身上,有怨毒,有惊讶,有惋惜,有幸灾乐祸……
正一堂角落里,魏夫人曼妙的身子微微前倾,纱后那双清亮的眼眸轻颤。
黄裙女轻轻拨开斗笠,远远注视着他,唇角抿成一线。
高台侧席,魏央的手微不可察地收紧了掌中铁胆,本来从容的双眸,此刻多了一层难掩的复杂。
堂下左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