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饼,油香随风四散。
陆为民眉头微蹙,像在反复咀嚼一行未写完的句子,惆怅在面上压也压不住。
周梦雨一袭墨青长袍,衣角被风托起,双手插袖,唇畔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瞧瞧。”魏文道朗声一笑,“薛兄你这回,真是杀疯了。”
“我看宁千军都要气吐血了。”
“就是,痛快!瞧把那帮荫生吓得——”
几人言笑嘈嘈,尾音散在树影间。
薛向摆了摆手,淡淡道,“不说我了。孟德兄、为民兄、梦雨兄,三位怕是得再加把劲儿。”
第二场策论试,除了魏文道有八十七分外,其余众人分数都只在七十余分,已逼近落榜边缘。
孟德把最后一口猪油饼咽下,嘴角还亮着油星,咧嘴道,“预料之中,科举考试,层层拔高,本就是优中选优;取中的名额又少,这个分数,我已经很满意了。”
他忽地挺直胸膛,眼里亮出一线光,“薛兄这一仗打得漂亮,倒让我颇受启发。
回去我也要‘磨’上一磨——进衙门、历世事。
到底不经风霜,写不出入骨三分的文章。”
“说得好。”
陆为民接道,“我也这么想,失败不怕,怕的是不知回头检点,大不了明年再考。”
周梦雨耸耸肩,笑意更淡,“都看着我作甚我来参考,原就为个体验。
周某执掌《云间消息》,在迦南郡也算数得着名流了,谁见我不高看一眼
这科考之路,能再往上爬一阶,自是好事;
爬不动,我就歇歇,养足精神再上。
我不急。”
“周兄这份心境,全场堪称第一。”
薛向竖起拇指,笑道,“不过,失望的话别说早了。
还有最后一场试帖诗,诸君未必不能奇峰突起。”
“正是。”
魏文道神色一敛,郑重道,“终究还要全力以赴。
即便不中,只要名次好看些,将来求仕、入公衙,也能多得几分筹码。
诸君,仍当努力。”
…………
夜色渐沉,繁星隐没于云幕。
薛向回到号舍,一筒清水入口,随手取出一块猪油饼,慢慢咀嚼那块已冷却的猪油饼。
水足饼饱,疲惫却如潮水涌来,他躺上石床,沉入梦乡。
棚外的夜风掠过院墙,卷起几片纸屑。
考棚中,依旧灯火未歇。
点点光晕从各个号舍缝隙间透出,映出伏案苦读的身影,或低头默写旧卷,或轻声背诵旧日诗章。
而在监考厅西厢,一间密闭暗室,被推开。
王宗靖身披灰裘,阔步而入。
室内两人,已等候多时。
昏黄的烛火微微跳动,映出沈明周的面孔,细长而削瘦,眉间倦意未散。
他斜倚椅背,手指慢慢转动一支干笔,似在驱赶心头的烦躁。
一旁,徐长缨则正襟危坐,神色沉静如石。
王宗靖眼神沉定,开门见山,“薛向两场总分,稳居首位。
若再拿一场高分,他便要以魁首之名,拿下文试魁首。”
闻言,徐长缨眉梢微挑,却并未言语。
沈明周“啪”地将笔搁在案上,叹息一声,道,“那可是文气大阵下判出的满分,我们还能说什么”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懑。
他本无意深陷此局,如今却已进退维谷。
郡考一旦落幕,沧澜学宫岂会轻饶于他
他只能指望王宗靖将他拖出这潭浑水。
此刻虽百般不愿,却也只能随之浮沉。
王宗靖负手踱步,沉吟半圈,停步道:“薛向若成魁首,修行试中便能占尽天时地利。
将来再夺修行试魁首,郡考称雄,我有何面目复见州伯”
他语气虽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徐长缨仍未出声,眼中却多了几分锐意。
他在等待,等待王宗靖放出底牌。
王宗靖似是察觉,目光扫过他,道,“前事虽未成,但徐兄出力在前,我许下的承诺,自然依旧作数。”
徐长缨缓缓吸了口气,起身微躬,拱手一礼,“谢过王兄。”
王宗靖摆手示意,道,“如今文试只剩最后一场,成败在此一举。
二位若有妙策,不妨直言。
若叫薛向再拔头筹,我在州伯面前失了颜面,又如何为二位运作”
沈明周低声道:“只剩最后一场试帖诗,此试三十分,怕是无力回天。”
王宗靖微微一笑,道,“州伯早有筹谋,当初与沧澜学宫合议出题之时,便将第三场的出题权与评分权,一并要了过来。
如今,这两样权柄,全在我手。”
沈、徐二人闻言,神色皆变。
“若如此,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