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运河上的渔火渐渐稀疏。朱幼薇推开窗,夜风带着水汽拂面而来。陈寒站在她身后,轻轻按着她的肩膀。
“累了吧?”
朱幼薇摇头,目光依然望着远处:“这些女子,给个机会就能活出人样。”
陈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隐约能看见城东工坊的轮廓。那里即将点亮无数人的生活,就像杭州工坊曾经做过的那样。
第二天中午,十六家的候选人齐聚府衙。
朱幼薇挨个问过话,最后选了个叫文娘的寡妇。
这妇人原是周家绣房的管事,丈夫病逝后被赶了出来。
“为何选她?”周老太爷私下问。
朱幼薇看着正在安排女工们干活的文娘:“她记得每个女工的名字。”
开工那日,柳娘早早带着女儿们来到工坊。
她摸着崭新的纺车,眼泪砸在木板上。
不远处,文娘正手把手教小姑娘们接线头。
朱幼薇站在门口,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工坊,嘴角微微上扬。
春杏捧着账本过来:“郡主,今日就能出第一批线。”
“记清楚每个人的工作量。”朱幼薇轻声说,“她们值得一份明白账。”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女工们渐渐舒展的眉宇间。梭子来回飞舞的声音,像一首新谱的歌谣。
……
松江府最热闹的太白楼里,说书人将醒木重重一拍。
“列位看官,今日要说的新鲜事,便是咱们松江巾帼工坊开张的盛况!”
茶客们纷纷放下茶盏,连二楼雅间的窗户都支棱起来。穿绸衫的周家管事探头问道:“可是郡主娘娘亲自选人的那桩?”
说书人捋着山羊胡:“正是!诸位可知郡主选的总管是谁?竟是周家绣坊赶出去的文娘!”
茶楼里顿时一片哗然。卖瓜子的小贩趁机在人群中穿梭:“香瓜子,五文钱一包!”
角落里,松江布商李员外捏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他转头对账房先生低声道:“文娘当年被赶走时,我还笑话过她。如今她成了郡主跟前红人,这可如何是好?”
账房先生凑近耳语:“东家莫慌,小的打听到文娘为人最是宽厚。昨日她还特意去城南贫民窟招了十几个绣娘。”
二楼雅间,沈家少奶奶正带着丫鬟听书。听到文娘的名字,她手中团扇“啪”地掉在地上。
“竟是她?”少奶奶脸色变了变,“去年我还当众说过她克夫……”
丫鬟连忙捡起团扇:“奶奶别急,听说文娘在工坊从不论人长短。”
茶楼外的布告栏前,几个妇人正挤在一起看新贴的告示。穿粗布衣裳的刘婶子突然拍腿大叫:“哎哟!这上头有我闺女的名字!”
旁边卖鱼的张嫂忙问:“真的假的?不是说工坊只要手艺好的?”
刘婶子指着告示最下面一行,手指直哆嗦:“瞧见没?柳小桃,分在纺线组!我闺女连纺车都没摸过几回,郡主娘娘竟收了她!”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卖炊饼的王老汉挤过来:“老姐姐,你闺女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听说郡主娘娘选人最是公道,连周老太爷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运河边的酒肆里,几个脚夫正围着刚从工坊回来的吴老二。
“真给二两银子月钱?”年轻脚夫眼睛瞪得溜圆。
吴老二灌了口酒,抹嘴道:“我婆娘亲口说的!包三顿饭,顿顿有荤腥。昨日还发了蓝布工装,料子比我家过年穿的还体面。”
酒保凑过来插话:“听说染坊那边更了不得。会调色的妇人直接拿三两,抵得上衙门书吏了。”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冷哼。众人回头,见是周家染坊的赵师傅。这老头把酒碗重重一放:“妇道人家懂什么染布!老夫祖传的手艺……”
“得了吧老赵!”吴老二哈哈大笑,“你徒弟春妮都去工坊了,听说调出的靛青色比你的还正!”
赵师傅顿时涨红了脸,抓起酒壶就往门外走。刚到门口,却与匆匆赶来的绸缎庄伙计撞个满怀。
“不好了!”伙计喘着粗气喊道,“苏州沈家带着三十万两银票去杭州了,说要和巾帼工坊合伙开分号!”
酒肆里瞬间安静下来。赵师傅的酒壶“咣当”掉在地上,碎成几瓣。
知府衙门后宅,赵明诚正在听师爷汇报。
“大人,今日已有七家来打听女子学堂的事。按郡主吩咐,下官都记在册子上了。”
赵明诚捋着胡须点头:“师资可有着落?”
师爷翻开另一本册子:“致仕的刘翰林愿教《女诫》,陈秀才娘子自荐教算学。就是这学堂场地……”
“把城隍庙西厢房腾出来。”赵明诚拍板道,“郡主说得对,女子识字明理是好事。”
正说着,门房来报:“周老太爷求见。”
赵明诚刚起身相迎,周老太爷已经拄着拐杖闯了进来。这老头今日精神矍铄,连白发都梳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