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本奏!”通政使杨湛第一个出列,“杭州女子工坊逼死良家女子,民怨沸腾。臣请即刻查封所有女子工坊,以正风气!”
朱标轻轻抬手:“杨卿稍安勿躁。此事可有实证?”
杨湛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杭州织造局联名上书,称女子工坊扰乱民生,致使家宅不宁。更有女子因在工坊做工,被夫家休弃后投河自尽。”
陈寒冷眼看着杨湛手中的奏折,那上面的字迹工整得可疑。他记得朱幼薇说过,杭州织造局大半官员都收过徐记布庄的贿赂。
“臣附议!”都察院左都御史严震直出列,“女子本该相夫教子,如今抛头露面,成何体统?长此以往,必伤风化!”
朱标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转向户部尚书郁新:“郁卿,巾帼工坊上月纳了多少税银?”
郁新愣了一下,翻开账册:“回殿下,仅金陵巾帼工坊就纳了三千五百两,杭州分坊虽刚开不久,也已纳了八百两。”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这个数字抵得上一个小州府全年的税收。
朱标微微颔首:“诸位爱卿,在议论此事前,孤先讲个故事。”
他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
“洪武十五年,孤随父皇微服私访至松江府。那日大雪,我们在街边见一老妇卖炊饼。她双手冻得通红,却坚持出摊。孤问其故,老妇说丈夫早亡,儿子被征去修长城,家中还有三个孙儿要养。”
朱标的目光扫过众臣:“后来孤派人去查,发现松江府像这样的寡妇有上千人。她们或卖炊饼,或浆洗衣物,甚至有人不得不卖身为奴。诸位可知为何?”
工部尚书下意识问道:“为何?”
“因为没人给她们一个堂堂正正挣钱的机会。”朱标的声音陡然提高,“而现在,巾帼工坊给了!”
严震直还想争辩:“殿下,可这毕竟有违祖制……”
“祖制?”朱标冷笑,“洪武元年父皇就下过诏令,鼓励寡妇再嫁,自食其力。这才是真正的祖制!”
他站起身,蟒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流淌。
“杭州之事,孤已派人彻查。那女工不是自尽,而是被徐记布庄买凶推入河中!他们怕什么?怕女子工坊让他们的劣质布卖不出去!”
陈寒适时出列:“臣有本奏。徐记布庄半年来贿赂杭州织造局官员达万两白银,这是供词。”他将一叠文书呈上。
朱标接过文书,重重拍在案上:“看看!这就是你们口中维护风化的正人君子!为了银子,连杀人放火都干得出来!”
大殿鸦雀无声。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官员,此刻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巾帼工坊开张至今,养活了上千户人家。”朱标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寡妇能养活子女,被休弃的妇人不必卖身,连小丫头都能靠双手挣出嫁妆。这难道不是大善?”
他走下台阶,来到杨湛面前:“杨卿,你家中有几个女儿?”
杨湛额头冒汗:“回殿下,三个。”
“若她们将来守寡,你是愿意看她们饿死,还是希望她们能像巾帼工坊的女子一样,靠自己的本事活得体面?”
杨湛张了张嘴,最终深深低下头去。
朱标重新回到座位上:“传孤令,杭州徐记布庄即刻查封,涉案官员一律革职查办。巾帼工坊不仅要在杭州继续办,还要推广到苏州、松江、扬州!”
他看向陈寒:“陈卿,此事由你全权负责。”
“臣领旨。”
退朝时,那些刚才还义正言辞的官员,此刻都躲着陈寒走。只有郁新凑过来,小声道:“陈大人,巾帼工坊还招账房吗?我有个侄女……”
陈寒笑了:“当然招,明日让她直接去工坊找管事。”
走出宫门时,阳光正好。陈寒眯起眼,看见远处金陵巾帼工坊的炊烟袅袅升起。
他仿佛能听到那里传来的织机声,和女工们欢快的笑声。
……
晨钟余音未散,金陵城西市已人声鼎沸。
几个短衫汉子蹲在巾帼工坊墙根下啃烧饼,碎渣簌簌掉在沾满机油的裤腿上。
“听说了没?杭州那边有女工被逼得跳了河!”络腮胡汉子突然捶墙,惊飞一群麻雀。
隔壁铁匠铺的老张头拎着铁锤冲过来,锤头还冒着热气:“徐记布庄那帮畜生!我闺女在工坊这半年,家里瓦房都翻新了——他们见不得穷人吃顿饱饭?”
巷口卖炊饼的刘婶挎着篮子挤进人群,篮里新蒸的馒头堆成小山。“昨儿我家那口子还想拦着媳妇上工,我叫他摸摸房梁下挂的腊肉!”她扯开嗓子,“自打媳妇领了工钱,娃能顿顿吃上白面,那些嚼舌根的倒是出钱养我家啊!”
工坊大门吱呀打开,管事王娘子抱着账本走出来。人群立刻围上去,七嘴八舌问杭州消息。王娘子抬手压了压,袖口露出的茧子比汉子们还厚。
“姐妹们别慌,太子爷今早亲自过问了。”她声音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