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青史留名,有所建树。
可几十年来,何攀尝尽了新朝冷暖,从意气风发到接连碰壁,除了助晋室灭吴这些虚名外,他几乎一无所得。不仅仅是洛阳腐败的政治让他失望,而且他看不见政治的前途,未来似乎只有无尽的动乱与毁灭。这无疑是对他人生的否定。
更让他失望的是,在同乡眼中,他也成了这腐败政治的一份子。
自从靠上了闻喜裴氏这座大山以后,在洛蜀人中,只有何攀一人得势,偏偏又沾上了后党的名声。这使得其余蜀人腹誹颇多,虽然明面上仍旧尊何攀为首领,暗地里却讽刺说,何攀能够青云直上,並非是他多有才华,而是他諂媚妖后得来的。何攀虽对此不予置评,但也无法否定,毕竟他確实得到了后党的提携。
故而在后党倾覆后,他乾脆脱离政治,以此自清。但这些污名却自始至终折磨著何攀,令他难以释怀,也再没有任何出仕的念头。
而在现在,刘羡问何攀道:“敢问何公,何公还相信世上有信念在吗”
说起信念,何攀首先想到的是成都的那场大火,蜀人们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都曾为大將军的失败所惋惜。这也一度激励了他,促使他奋斗,想在新朝做出超越那个人的事跡,但现在看来,后人只会记得姜维的名字。
故而何攀道:“或许曾经有过吧。”
言下之意,他现在確实已心灰意冷了。
刘羡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件,作势要递给何攀。何攀不明所以,但想了想后,还是接了过来,將其展开阅览,可仅仅扫过一两行后,他隨即面色大变。
这正是薛懿的信件。
何攀看过一遍后,又重头再看了一遍。再抬首时,他的眼色已全然不同,充满了感怀与不可置信,他说:“死灰可以復燃吗!”
对於刘羡想要復国一事,何攀其实已猜到了,他本就不相信,这污浊的官场上还能有什么忠臣。因此,人群中多出一个想要復国的野心家,本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当他得到了故国旧人的支持时,那便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了。
这意味著有人仍未忘记,有人仍在相信。
在故国灭亡四十年以后,看见那些熟悉又快要老死的名字,出现在这样一封脆薄得弱不禁风的纸张上,何攀的心中涌起无尽的感动。
见刘羡点头,何攀却还是不能说服自己,他喃喃道:“已经过去四十年了,这可能吗……”
刘羡知道,老人现在还缺少一个出山的理由,这也是他亲自拜访的理由。於是他从腰间解下佩剑,徐徐递到老人面前,对他说:“天意如此。”
何攀起初不解,但他还是接过长剑。这次,他一寸寸地拔出剑锋,眼见著镶嵌在剑身上的晶莹珠玉缓缓出现,而后是正中央古朴的“赤霄”两字。他终於认出了这把剑的真名——斩蛇剑。
这令他心神俱震,木然良久。他凝视著这把剑,直到有一缕破晓的阳光探入窗內,在剑上渡上一层赤金色的光辉,何攀如梦初醒,他托举著斩蛇剑,向刘羡拜倒道:“天意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