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区区三百头牛羊、千只家禽,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
非但未能缓解饥荒,反而激起了更深的怨愤与绝望。
军医每日呈报的伤寒病例有增无减,士卒面有菜色。
巡逻时脚步虚浮,眼中再无锐气,只有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帅帐之内,气氛比帐外寒冬更加凝固。
孙韶面色铁青,来回踱步,最终猛地停下。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不能再等了!!”
“若再无肉食滋补军士,莫说来年春战。”
“便是这个冬天,我军亦将不战自溃!”
老将朱然闻言,眉头紧锁,出列沉声道:
“都督!三思啊!”
“军中缺粮,固然危急,然岂能再行劫掠百姓之事?”
“此前强行征丁,已使民间怨声载道,田园荒芜。”
“若再夺其过冬之粮、赖以生存之牲畜。”
“无异于杀鸡取卵,必致民变蜂起!”
“届时内外交困,大势去矣!”
丁奉亦虬髯戟张,厉声附和:
“朱将军所言极是!”
“我等身为国家大将,当保境安民。”
“岂可反效盗匪之行,自毁根基?”
“此事万万不可行!!”
孙韶猛地转身,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二将,声音陡然提高:
“保境安民?根基?”
“若军队没了,还谈何保境?”
“若士卒哗变,这江南之地,顷刻便为陈登所有!”
“届时,你我皆为阶下之囚,百姓亦沦为齐军奴仆!”
“朱将军!丁将军!”
“你们告诉我,是眼睁睁看着军队即刻溃散严重。”
“还是冒险激起民变、或许尚能拖延一时严重?”
他逼近一步,语气冰冷如刀:
“百姓造反,尚可调兵镇压!”
“军队若是哗变,你我用什么去平叛?”
“用这空空如也的双手吗?!”
“如今之势,已是刀架脖颈!”
“二者皆反,吾等只能择其一而保之!”
“是保眼前这十五万大军,还是保那些或许会反、或许不会反的百姓?”
“这个选择,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朱然与丁奉被孙韶这番近乎疯狂的言论噎得哑口无言。
他们深知此乃饮鸩止渴,然孙韶所言却又字字戳心。
将军队溃散的可怕后果血淋淋地摆在他们面前。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与悲凉。
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默然垂首,不再强谏。
孙韶见二人默认,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即刻下令:
“传令!各营抽调精壮,组成征粮队!”
“分赴沿岸各县、各乡、各村!”
“征收军粮!”
“凡牛羊猪犬、鸡鸭鹅畜、粮秣果蔬,只要是能入口之物,尽数征收!”
“胆敢藏匿抗命者,以军法论处!”
此令一下,如同放出笼的饿虎。
早已饥肠辘辘的吴军士卒,闻听可以“征收”食物,哪还顾得上什么军纪王法?
一支支如狼似虎的征粮队扑向江南的村镇。
一时间,吴地哀鸿遍野。
百姓们哭喊着,跪地哀求:
“军爷!行行好!”
“这是俺家最后过冬的粮种啊!”
“求求你们!留下这头牛吧!”
“没了它,明年怎么耕地啊!”
“狗!军爷连看门的狗都不放过吗?”
然而,哀求换来的只是粗暴的推搡和冰冷的呵斥。
饿急了的军士眼中只有食物,他们冲入百姓家中。
翻箱倒柜,抢走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鸡飞狗跳,哭声震天。
终于,
在一处村庄,当几名吴军士兵强行要拖走一户老农视若生命的唯一一头瘦猪时。
老农的儿子,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再也无法忍受。
他双眼赤红,猛地操起墙角的锄头,指着那些士兵,嘶声怒吼:
“你们这些天杀的!到底是官兵还是强盗!”
“这猪是俺爹的命!!”
“你们抢了去,就是要俺全家的命!”
“俺跟你们拼了!!”
说着,他挥舞锄头便向一名士兵劈去!
那士兵猝不及防,下意识挥刀格挡,只听“当”的一声。
锄头被荡开,那士兵也被激怒。
反手一刀,便刺入了青年的胸膛!
鲜血瞬间染红了土地。
“儿啊!”
老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