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虽尽力筹措柴炭,然杯水车薪,难以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士卒们蜷缩在单薄的被褥中,瑟瑟发抖,苦不堪言。
这日,一队沿江巡逻的吴军士卒,无精打采地行走在泥泞的江岸。
忽然,一名眼尖的士兵指着江面喊道:
“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浑浊的江水上,漂浮着几根硕大、被啃噬得异常干净的骨头。
看形状,似是牛骨羊骨。
“是骨头!肉骨头!”
有人失声惊呼。
饥饿和寒冷瞬间压倒了理智。
几个士卒不顾江水冰冷,连滚带爬地冲入浅滩。
七手八脚地将那些漂浮的骨头捞了上来。
一个饿急了的年轻士卒,抢过一根最大的牛腿骨。
双眼放光,如同饿狼般扑上去。
拼命地吮吸、啃咬,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残存的肉沫或油渍。
然而,那骨头被处理得极其干净,光滑得如同打磨过一般。
莫说肉沫,连一点油星都无。
努力半晌,徒劳无功。
极度的失望和屈辱瞬间转化为暴怒,他猛地将骨头砸在地上,跳脚大骂:
“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
“吃得这般干净!”
“骨头缝里的髓油都舔净了!忒也无耻!”
闻讯赶来的队率较为清醒,察觉此事蹊跷。
不敢隐瞒,即刻将情况上报。
很快,大都督孙韶得报,心中疑窦丛生。
亲自率领一众将佐来到江边勘查。
恰在此时,江心又慢悠悠漂来一具更为完整的牛骨架。
白骨森森,在灰暗的江水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捞上来!”
孙韶下令。
军士们将牛骨架拖上岸,军中老功曹仔细查验后,面色凝重,
对孙韶拱手说道:
“都督……观此骨新鲜程度,及水流方向,无疑是从北岸漂来。”
“看来……看来江北齐军,近日必是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犒军。”
“宰杀了大量的牛羊牲畜。”
此言一出,
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在周围吴军士卒中炸开!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吴兵,几乎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眼前仿佛出现了江北汉军营中篝火熊熊、肉香四溢、汉军大块吃肉、大碗喝汤的热闹景象。
对比自己营中每日的清汤寡水、冷粟饭。
强烈的反差让腹中的饥饿感如同火烧般灼痛起来。
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眼中尽是羡慕与渴望。
孙韶脸色难看,却强自镇定,存着一丝侥幸问道:
“这些骨头……可能再熬煮一番否?”
“纵然无肉,有些油腥汤水,也能让弟兄们暖暖身子。”
随军的老庖厨上前,捡起一根骨头看了看。
又用手指使劲擦了擦,无奈摇头:
“回都督,您看……这骨头……刮得比老朽的脸还干净。”
“莫说油花,便是骨髓都早已吸空。”
“便是投入巨釜,熬上三天三夜。”
“也休想熬出半点滋味来……实在是……榨得一干二净了。”
恰在此时,军医官亦匆匆赶来,面带忧色:
“都督,正欲寻您禀报!”
“今岁寒冬异常,营中感染伤寒之兵卒日益增多。”
“药物短缺,若再无肉食滋补,增强体魄。”
“只怕……只怕未等来年春战,我军已十病六七,无人可用了!”
孙韶心头一紧,急问:
“如之奈何?”
军医叹道:“
别无他法,唯有补充肉食,增强抗力。”
“或可……或可渡过此劫。”
孙韶立刻转向军需官:
“营中尚存肉食几何?”
“尽数取出,优先供给病弱士卒!”
军需官面露难色,低声道:
“都督……肉食本就有限……”
“前些时日重修江防工事,已优先供给那些出苦力的弟兄了……”
“如今……如今营中库存,实在……实在无几……”
孙韶闻言,看着周围士卒那渴望又绝望的眼神,听着风中传来的压抑咳嗽声。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沉默良久,猛地一挥手,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
“不能让我江东儿郎,连口肉汤都盼不上!”
“传令!多派小船,于江面巡逻。”
“但凡见有北岸漂来之骨,尽数打捞!”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熬!给吾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