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圣母福音册铭记的名字,
只是破塔街上一位绣布女工和一名面粉杂役用贫穷与爱所拼凑出的简单音节。
就在她第一次学会如何书写命纹,兴奋地将自己的名字刻入泛黄练习本的那天,一道冰冷的“净化令”将她选中。
原因仅仅是因为她在街角教书板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火,也可以是我的。”
他们告诉我,她接受了整整三个月的“重塑课程”。
而她被放回来的那日,天空正飘着绵密的小雨,灰色的云层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阴郁的幕帷之中。
当我打开门,她站在门口,神情僵硬而陌生。
背上的书包整齐如新,教会配发的白色披巾宛若一层薄霜覆盖在她肩上,
而她手中握着的那卷“归信证明”,仿佛昭示着她已被剥夺了记忆。
我上前抱住她,她却僵立原地,未作回应,只低低地念着教会教她的句子:
“圣母在上,异端之思不入吾脑。”
我收紧了臂膀,心却如坠入深渊——怀里抱着的不是我熟悉的孙女,而是一个被圣母亲手塑造的泥偶。
她的灵魂被教会烧制成一具没有温度的空壳。
自那日起,她每日清晨四时准时起床,七时跪地祷告;
午后,她机械地诵读圣训八篇,晚上睡前还要对着教会安置在房中的祷告器反复聆听福音的录音。她总是告诉我:
“这是为了我不会成为‘火里的人’。”
然而有些时候,在寂静而深沉的午夜,当我悄然睁开眼睛,却看见她躲在被窝深处,偷偷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旧纸片。
那是她曾经上命纹课时的笔记,纸张已泛黄褪色,边缘破损不堪,但那上面依然清晰地写着一句:
“命纹,不是神的语言。”
“是你想让‘未来’听见的声音。”
我安静地站在她背后,沉默不语。我看到她的手指轻轻地按在那些文字上,眼睛闭合,像在虔诚地回忆着自己真正的信仰。
我没有去惊动她,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孙女还活着——不是以肉体的形式,而是那个仍然记得“自己是谁”的她,还未被彻底烧毁。
第二天,我去集市买菜时,看到了面粉街上的老赵。
他蹲在自己店铺门口,默默地点亮了一盏不起眼的梦灯。
灯火微弱如萤火虫的低语,却坚毅地闪耀着。
他告诉我:
“这就是孩子们记住是谁点亮他们的方式。”
我回到家后,也为我的孙女点亮了一盏灯,放在她书桌的最暗处。
我什么也没说,而她看到之后,只是静静地用一本书轻轻挡在灯前,似乎害怕微风吹熄了那一点光芒。
我们没有能力去与教会争辩,更无法与高坐圣堂的圣母理论。
但我们可以选择做一件简单而执拗的事:
为自己点燃一盏灯。
假如有一天,她真的忘记了自己曾是谁,忘记了她所学的命纹与晨星曾给予她的微弱火种……
那么这盏小小的梦灯,将替她记住——她曾经希望诉说的是她自己的语言,而不是那些被教会强行灌输的福音。
他们说火焰可以烧尽异端的我们,但却忘了告诉我们:
谁又能规定我们不能点燃自己的火
我姓亨特,没有名字。
曾经,人们称我“亨特水匠”,后来眼睛坏了,他们便唤我作“瞎大叔”。
我在码头尽头的雾港里搬卸货物,年轻时也曾为迷航的船只指引方向。
而如今,我所能感知的,只剩下耳畔的风声和那些匆忙走过的脚步声。
但即便如此,我也依旧明白,这座城中的火——未曾熄灭。
那年,教会的人查封了晨星报社,污蔑它为“异端的剧团”。
可我却清楚地记得,我曾为那个名叫“司命”的人摆渡过一次。
他安静地坐在我侄儿的小船上,问我一句:
“你怎么看待夜晚”
我当时愣了一瞬,说:
“夜晚瞎了眼的人哪分得清昼夜呢。”
他却轻轻一笑,声音如梦境中的低语:
“也许,有时候你反而比那些有眼睛的人更明白——哪里曾经亮起,哪里始终黑暗。”
我无言以对,而他却从怀里取出了一盏小巧的“梦灯”,告诉我那是从“幻梦之海”的深处带回来的东西。
我不识字,也未曾学过秘诡的咒语,但当我点燃它时,却感到连风都在我的身旁温顺地绕开——
并非出于畏惧,而更像是一种尊重,像是这盏灯所处的位置,连世界的法则都默认了:
它不该熄灭。
于是,我将梦灯挂在码头最老旧的仓库外。
身边的人都说我疯了,嘲笑地问我,一盏小小的油灯能挡得住什么
但从那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