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里,司命闭着双眼。
他不是睡去,而是在“寻梦”。他指尖轻抚胸口那块被封锁的命纹,拂过咒钉残屑——那是他入狱前,
在梦灯的核心中偷偷植入的一丝芯丝。
它在封印之下,仍微微震颤,如同命运试图突破隔阂的暗潮。
梦,不是从沉睡中来。梦,是从世界无声翻动的一页,悄然展开。
——幻梦幽海迷失者号。
风拂过,他所在的船舷边,一条绷带系着旧罗盘,随着风铃般轻敲,像在给航程添注咒语。
那罗盘忽然转动,梦灯重燃,船体骤然恢复生命。
司命踏入甲板,剧场的寂静像神祇低语,空气浸透了命运的余温。
甲板上空无一人,却回荡着船腹被海浪拍击的低吟。
头顶上悬浮的星轮旋转缓慢,每一圈仿佛是在不发一语中,映照一生的流转。
海面倒映星图,碎成金色火光,像是命纹点燃的最后脉冲。
不远处,船首火盆旁坐着卡尔维诺——那位曾在星灾边缘护灯的人。
他的身上带着咸腥海风与铁锈的气息,割裂虚无。见他归来,卡尔维诺咧嘴笑道:
“又回来了,赌徒。”
“你身上的灰,比梦还真实。”
司命淡淡一笑,抖落披风沙尘,声音低沉而坚定:
“那是因为我不再赌对错。”
“我赌的,是——何时轮到我出牌。”
刹那间,莉莉娅出现,端着一杯热酒,步履轻盈,却并不突兀。
她将酒杯轻轻放在甲板上,那喝酒声恰到好处如仪式的开端:
“夜课那边,梦灯的火点又多了十三个。”
“雷克斯说,如果我们再不回信,破塔街的孩子们就要开他们自己的课堂了。”
司命轻轻颔首,眼底闪过一丝隐秘光芒:
“那也不错。”
“命运——总该有人来教它。”
不久后,艾莉森从船上缠绕的梦梯轻步走上。
她神情清澈,却多了几分冷静沉默。
她递来一个文件夹,声音平静如秋水:
“这是你要的——静岛结构全景图。”
随即,塞莉安摇晃着一封厚信包,语气平静却不容质疑:
“林婉清也回信了。”
司命接过资料,轻放在一旁,又翻开信件包。
里面的羽毛笔迹谨慎,字里行间透着近乎洁癖的理性智慧:
“星灾最大的错觉,是让人相信自己能控制它。”
“然而,它利用那种控制感,把你引向内在的崩塌深渊。”
“请牢牢记住:你的名字、你的执念、你的目的——必须保持清晰。”
“那是你在星灾熵流中,唯一的锚点。”
“否则,你,不再是你。”
他抬头。那远方灯海、星影与咒语交织的剧场,仿佛在默默召唤他。他低声自语,声音沉稳而带着威慑:
“我记住了。”
“我一定——要活着,写完这一局。”
风吹过船尾,似乎回应着命运的契约。
而他脚下的甲板,正一步步走向一场前所未有的秘诡狂想——一场在海与星、光与暗之间的抗争,一个命运剧场真正的大幕。
“第二位学者也来信了。”
巴洛克踏着船身的咒纹木板走近,手中提着一只灰铜封扣的长箱,
“冷霁托人送来的——她说,让你下次进阶别再靠‘硬扛’。”
箱落甲板,发出一声闷响。
司命眉梢微挑:“她开始讲礼貌了”
雷克斯倚在船顶,一口烟雾自指节间逸出:“不是讲礼貌,她是怕你要真死了,我们没人替你回信。”
众人轻笑,像一场不被神明记录的短暂人间慰藉。
司命翻开箱盖,从中抽出三本书。
封面皆无出版印记,皆是秘诡师间极少流传的禁抄典藏:
《虚妄谎言》、《星灾之始》、《与命运博弈的牌手自传》。
他翻开其中一本,第一页空无一字,唯有一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烙印:
“谎言若被记下,它就有了定义。”
“而定义,即为现实。”
他静静凝望,仿佛不是在阅读,而是在等待某个尚未说完的名字于脑中回响。
—
船栏边,卡尔维诺正望着浮空投影的静岛全图,像一位早已弃世的剧场老演员,在窥探下一场戏是否轮到自己。
“所以你的策略不是毁牌,而是……‘翻页’”他沙哑出声。
司命点头,语气如割裂纸页的冷风:
“我不需要毁掉世界。”
“我只要——让这个世界,不知道下一页该由谁来写我。”
一瞬间,空气陷入沉默。
直到塞莉安懒懒吐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