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悄然拉开一条隙口,
而这艘老船,既未真正归港,也从未真正离去,只是在记忆的航线上,一遍又一遍地启程。
甲板边缘,夜梦鲸的背鳍悄然掠过海面,庞大的身形宛若一座无声的浮岛。
它不鸣不吼,却在尾鳍掀起的水泡中拖曳出一道长长的、仿若星轨般的痕迹,仿佛某种被遗忘的神在梦中留下的步迹。
风拂过甲板,潮水深处传来古老而难以辨认的低语,那声音像是在另一种时间尺度下,被反复梦见的誓言。
而他们,八人,围坐在这艘早已不属现实的船上。
宛如一页被世界遗忘的残章。
书页褶皱,人物仍在。
他们像某种落页剧团,仍在原地排练那场没有观众的戏。
塞莉安靠在甲板边,靴子半脱,百无聊赖地踢着甲板,语气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倦意:
“你们搞得太复杂了。”
她翻了个身,继续嘟囔:
“我们以前不是直接冲进去,把信仰刻在敌人脸上的吗”
巴洛克咧嘴,故作无辜地耸肩,笑着咕哝:
“那只是你暴力罢了。”
雷克斯撑着脑袋懒洋洋地接了一句:
“也是你最可爱的地方。”
塞莉安眉头一挑,睁眼看他,语调拉长:
“……你说什么”
雷克斯干咳一声,立刻转头看向司命:
“司命,你不说点什么”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都望向司命。
他依然站着,披风微卷,眸光投向远方那片翻涌缓慢的海面。
幻梦的海并非深邃,而是温柔地虚幻着。
它不像现实之海那样吞噬,它是托举、是怀抱。
每一朵浪都像是某种未完成的祝愿,每一道波纹都像某人梦中尚未说出口的名字。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而清晰,像是为这一夜落下的注脚:
“我以前不信梦。”
“我觉得梦是一种……被动的存在。”
他转头,看向卡尔维诺,再是艾莉森,然后是巴洛克、雷克斯、伊恩、塞莉安、莉莉娅。
这些名字,每一个都如卡牌中的“残牌”,被现实弃置,但在这里,他们仍能握住彼此。
“但现在我知道——梦,是唯一一个在我们失去一切后,还会主动来找我们的地方。”
他顿了顿。
声音中多了一丝疲惫之后的安宁:
“幻梦,不只是避难所。”
“它是我们的港口,是我们从未真正靠岸、却始终认得的那盏灯。”
话落。
卡尔维诺沉默许久,终于轻轻握拳抵胸,低声一笑:
“好一句……‘认得的那盏灯’。”
莉莉娅的声音如梦中回响:
“这,是幻梦想听的话。”
艾莉森看着这一切,静静地,眼中那层长久未动的湖水终于轻轻泛波。
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谢谢你们。”
不是仪式。
只是由衷。
巴洛克咳了两声,假装不自在地抹了抹鼻子:
“行了行了,说得我都不想醒了。”
他将空杯举高,像是要敬一个不存在的结尾。
塞莉安叹了一口气,一屁股躺倒在甲板上,眼睛望着旋转星海:
“好吧……再多做几分钟梦也不是不行。”
雷克斯靠着桅杆,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船帆缓缓鼓起。
“起风了。”
梦风悄然吹起。
迷失者号再次顺着潮流滑行,驶向无人知晓的彼岸。
——
那一刻,幻梦幽海格外安静。
没有雷声,没有警报,没有命运的倒计时。
只有水波在轻声说话,仿佛星辰在翻旧书。
船尾拉出的水纹,在梦海面上缓缓绽开。
像时间的涟漪。
像被忘记的人,重新被说出名字的那一瞬。
他们静静坐着,在那光与夜之间。
没有争执。
没有战斗。
没有命运。
只有——还记得彼此名字的沉默。
“我们不是为了醒来才做梦。”
“我们是为了在梦里,记住有人等着我们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