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森的旧部属,你安排得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原本微微浮动的梦海空气似乎也停了一息。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巴洛克身上。
平日里永远嘻嘻哈哈、靠着酒气与力气打横的人,此刻却缓缓沉静下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低头从怀中摸出一枚包裹着旧帆布边角的黑铜军徽。
那是艾莉森的旧部属们托他带来的。
一枚残旧而沉重的信物。
他盯着那徽章看了许久,指节在徽面来回摩挲。
那黑铜徽章早已锈斑斑驳,边缘甚至有被牙咬碎的痕迹,不是装饰品,更不是收藏纪念。
它曾贴在胸口,是血水、盐碱与背叛缝合出来的残军印记,是战场的骨与肉写下的“还活着”。
船舱内,光线仿佛变得更暗了一点。
司命不再催促,只站在原地,目光安静如海底。
巴洛克终于抬起头。
他没有做任何浮夸的手势,语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稳,像风暴夜里打桩的铁锚:
“我曾跟她一起,在六之海。”
“她从梦之海出发时,是我们的海盗女王;回来时,却成了他们的囚徒。”
艾莉森眼神微动,唇角微扬,却始终没离开那军徽半分。
巴洛克继续,声音像旧潮打岸:
“我们劫过贵族的运粮船,烧过他们的私港酒库。”
“把船上的金银换成雾港边穷人一年的口粮。”
“你们记得那一夜吧,‘红珊瑚夜’。”
他忽然笑了,像在回忆海风中的旧歌:
“我们开着末日皇家号,一炮炸掉帝国边防舰队的第五补给线。”
笑意未褪,他收声:
“但那一夜之后,她就失踪了。”
“海军设了局,伪装成流民船,引她靠近。”
“用最卑劣的手段,俘虏了我们的大副。”
艾莉森的声音极低,却像钉子落在甲板上:
“……那是我太相信他们还有底线。”
巴洛克摆摆手,像驱赶一只不值一提的苍蝇:
“你走之后,我没躲。”
“我用你的名义,召回了你的残部;我们找回了老旗帜,找回了风暴带藏着的旧图。”
“把船,藏进了‘冰岛风带’。”
气氛一瞬收紧。
雷克斯放下酒杯,坐直了身体,眼神沉了几分。
伊恩不动声色地拿起梦中的羊皮纸,静静记录下巴洛克的每个字。
司命没说话,眼神一动未动,只等他说完。
巴洛克缓了口气,目光扫过众人,仿佛要确认他们都“还在听”。
“雾都往北十六海里,有一座没人敢提的岛。”
“叫‘无名者冰岛’。”
“那里现在是她的残部藏身之所,也是帝国遗弃的海军老兵、战损军属和孤儿的避风港。”
“他们不信国王,不信教会。”
“他们只信一个人——”
他看向艾莉森。
“他们在等你回来。”
艾莉森一怔。
眼神中那层战后凝固的冰,终于浮起了温度。
不是温柔,是责任重新被点燃的光。
司命低声问: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巴洛克咧嘴一笑,语气像扔下包袱:
“你有你要打的局,她有她要撑的局。”
“我就在你们后面,撑着别塌了就行。”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更重的消息:
“至于雾都那边,你让我盯的‘沉眠编号者解放暴动’,我已经把那批人安插进冰岛和雾港之间的那道防线。”
“你什么时候动,我就什么时候点燃。”
雷克斯咬着牙轻笑,敲了敲桌角:
“原来你不是只会扛东西和喝酒。”
伊恩轻轻摇头,声音微凉:
“他,从来都不是。”
卡尔维诺抬眼,眼神凝重,声音沉静:
“海上的战争,不只是炮和旗帜。”
“还有守住名字的人。”
艾莉森望着巴洛克,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湿意。
她的声音轻了,却比平时柔和许多:
“谢谢你。”
“不只是代我看着他们,而是——没有忘记。”
巴洛克猛地转开头,像是怕别人多看他一秒:
“啰嗦什么,我的梦酒都凉了。”
他举起那只巨大的、永远也喝不到实质的杯子,大口咕哝着喝下。
什么都没喝到。
可那一口之后,他眼眶——却红了。
迷失者号缓缓航行于幻梦幽海之上。
船身在金蓝交织的星沙浪潮间轻轻起伏,仿佛天地与梦境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