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今日起,王子所下军令,需经军部副令核签。”
奥利昂面色铁青,拱手低头,却僵硬得像雕塑,没有半分服气。
他嘴角绷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仍旧未出声。
亨里安目光微冷,却不追问,只淡淡补上一句:
“若你还想继承这王座——”
“就得先学会,在它不在你手上时,也能守住它不塌。”
那句话,如锤钉入王座的木心。
整个议厅静如坟场。
—
皇帝将手中权杖缓缓放下,轻轻扣在王座之侧,声音低而缓,像是在独白,也像是在托付:
“我不争神,不争星。”
“你们谁想点亮第十三星位……随你。”
“只要这帝国,还叫特瑞安。”
他起身,步履踉跄,披风落地拖曳,仿若棺帷随行。
宫相快步上前,试图扶他,却被他缓缓摆手推开。
他一步步走下王座,金图之影在他身后拉长,如老神归位前的背影。
他走过艾德尔身边时,声音极轻,却异常清晰:
“我撑不了几次了。”
“下一次裁断,可能就真的是你写了。”
艾德尔低头,没有回应。
只是在权杖落下的回声中,微不可察地握紧了膝上的佩剑。
议政厅大门缓缓关闭。
权杖之音已止,命纹之火缓缓熄灭。
只余穹顶之上,金箔雕刻的帝国徽章仍在旋转,像是一位已经离开的神明,留给这座城市最后的背影。
艾德尔走出王宫,披风微敞,天还未亮,天际仍是沉沉墨蓝。
朝光尚未撕开天幕,整个王都仿佛还处于昨夜的余震中。
宫门后的光影被悄然甩在他背后,他没有回头。
他没有回军部,也没有通知任何随行。
他只是低声吩咐车夫,把车停在军魂广场。
他想看一眼梦灯墙。
想看看那些昨夜,在火焰、命令与沉默中站着的人——他们最终,写下了什么。
清晨的广场尚未开始清扫,空气中还残留焦烟的味道,火盆里的炭已熄,仅余几缕白烟在石缝之间打转。
编号者立下的木牌和破布还在,嵌在地砖、碑角、铜雕之间,像是城市一夜之间长出的新根。
石碑下,一张纸被风卷起半边,贴在碑面上,不停抖动,像一个疲惫的信号,迟迟等不来收信的人。
他缓步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按住那张纸的纸角。
手指一触,纸张干脆而冷,像是某种尸体般的记忆。
纸上用钢笔写着:
“我叫卡兹伊万。”
“编号bj-45。曾任海军第十重装连,近距护卫。”
“我记得自己的血型,记得枪号,记得最后一次训练时我搭档的名字叫李奥。”
“但他们让我叫编号。”
“梦灯把我唤回来,可李奥没回来。”
“我写下这段话,是为了有人翻到它时知道——”
“我们不是为反抗而起身的。”
“我们是为不再有人沉下去。”
艾德尔站在风中,久久无言。
字迹不整,却写得坚定有力,有些地方因为墨水涂抹太急,笔锋甚至划破了纸。
他想说些什么。
或许是一句“我听见了”,或是一句“对不起”。
但嘴唇张了几次,终究只是低头伸出手,将那张纸重新贴回碑面,双指抚平了纸角的折痕。
动作轻柔,仿佛对待一张遗照。
这时,他听见细微脚步声从广场边传来。
他转头。
莉赛莉雅披着厚斗篷走来,手中抱着一本校对过的厚文集,封面写着“编号者特刊晨星初印样”。
她神情温和,带着未彻底醒来的清晨倦意,却依旧坚定。她站在他身旁,低声道:
“晨星报明天要出编号者特刊,我……我打算为它写一篇序。”
艾德尔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他没有说“你小心”,也没有说“这很危险”。
他只是沉声道:
“他们……已经不是你能代表的那种民意了。”
莉赛莉雅轻轻一笑,低头,声音淡然:
“我知道。”
“我不代表他们。”
“我只是还愿意听。”
广场依旧沉静。
风吹过石碑,掀起灰尘,也掀起一些旧年的哀痛。
远处的雾里,城市仍沉在黎明前的灰中,远没有苏醒,却仿佛正一点一点,呼吸回归。
而与此同时,在军部西塔楼的最暗处,一间未点灯的抄写室内,教会记录官正趁夜默默誊抄着今天议政厅中的每一句皇言。
纸张上是帝国最高裁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