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自己动笔。
塞莉安靠在他身边,嘴角带笑:
“你看,他们快把你当神了。”
司命没有回应,只轻声道:
“神不需要我。”
“他们只是——不想再被编号。”
雷克斯坐在破塔街那残破灯塔的塔阶下,给一位小男孩讲故事,他用手在沙上画了一个灯。
小孩问:“这灯是你的吗”
雷克斯笑:
“不是,我只是……看见过它一次。”
第六日的最后一个小时,王都有两百三十二个“梦灯碑”在城市不同街区被自发立起。
它们没有神像,只有一块石板,一句“我醒来时,看见了一盏灯”。
而碑下,编号与名字并排书写。
鲸墓的诅咒未解,但他们不再等人喊他们的名字。
他们自己喊了出来。
而那个举灯的人,已然——成为他们心中“破梦”的象征”。
石碑前的火焰在夜风中翻卷,像一口烧着城市良知的炽炉。
编号者们一字排开,每一人脚下都压着一块碎石,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和,尚未归来的谁的名字。
人群未散。
不是因为不舍,而是因为他们知道:不是所有人都站在这儿了。
他们之中,还有人——仍沉在庄园的黑牢中,仍被贵族当作“沉眠资源”关押于马厩、狩猎场、私人地下剧场。
贾尔杜维克站在碑前,望着自己那块名字石。他没有坐下,也没有离开。他只是低声念着名字:
“诺斯凯文——炊事兵。”
“塔维尔乔斯——炮操一连。”
“艾娜罗姆——后勤缝工。”
他每念一个名字,旁边就有人抬头,然后加入。
这不是点名。
这是救援信号。
有老兵写下:
“我妻子还在,那庄园有我全家的命。”
有青年军官写下:
“我记得我弟弟当时和我一起去鲸墓的竞技场——他没回来,而我编号tj-0,复归了,我不能只为我活着。”
有女兵站出来,说:
“我被叫回来,不是为了重新当兵,而是为了把锁在梦里的姐妹带出来。”
他们站在这里,不再是为自己。
他们为的是:
被卖走、无法逃脱的同袍
被列入沉眠编号草案的“未来新兵”
被改写战死记录的士兵家属
和,那些将来可能因为“不够贵”而再被编号的孩子
“这不是纪念,这是警告。”
“我们是活下来的回声,是最后的锚点。”
“我们不允许再有下一批编号者。”
雷克斯站在人群后,默默点起一根烟。
他低声念道:
“这场抗争,不是为了回忆。
是为了未来。”
晨星时报午夜特刊,头版没有名字,只有一封匿名信,题为:
《致灯中之人》
全文如下:
——
“你并不认识我。
但你举起灯的时候,我醒了。
可我不是站起来就满足的。
因为我想起,我身边那位工兵还没醒。
我想起,我的女儿也拿到了帝国的海军招募书。
她是民户的孩子,她的编号我已经猜得出来了。
我不想有第二次梦魇。
所以我不是为我醒来的。
是为他们,和他们的孩子,醒的。
我们不再是沉眠体。
我们,是人。”
——
火光下,梦灯碑前,一位女童轻声问站在碑边的父亲:
“爸爸……梦灯是谁”
那位被编号过的男人弯下腰,说:
“是把灯,放在我们心里的人。”
“但我们要把它,传给你。”
“他们站立,不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名字,
而是为了让未来的人——不用再失去名字。
梦灯不再是一盏火,
它成了火种。”
——《梦灯碑石第六日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