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敢”
“谁允许他们——不听命令”
近侍满头冷汗,声音发涩:
“殿下……下层军官系统已脱链。”
“他们说……他们不再听从‘王室’。”
“他们要一个答案。”
这一刻,奥利昂忽然意识到,他从未真正理解“军魂”是什么。
他曾以为军人是可以被编码、被接管的系统节点,是绑定了命纹系统的行走兵器。
他不明白——那些身上还带着泥、还残留硝烟味的普通人,是靠什么站着。
他们不是靠编号站着。
他们,是靠彼此记得,自己是谁。
他的剑,本意是镇压叛乱,却在这一刻斩断了军人与王室之间最后一根纽带。
当艾德尔赶到广场,火光照亮他未扣紧的军袍,他看见了血、火、碎裂的命纹驱控器,撕裂的旗帜。
编号者已不在列阵,而是行动。
有的冲破警戒线,反击散开的贵族卫队。
有的筑成人墙,护住广场上的平民、军属与老兵。
有的人,拾起落地的老枪、斧柄、火把,眼中映出焚城的轮廓。
这不是叛乱。
这是一场战争记忆的苏醒。
是一群本已沉眠的人,被再度唤醒——不是为了服从,而是为了完成。
艾德尔大步上前,喊破喉咙:
“够了!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我会担保你们的军名,我会申请你们的身份恢复权限!”
“但求你们,现在停下——别让同袍的血,再流在同袍手中!”
但没有人听。
不是因为不信他。
而是他们太久没有被信过了。
他们只知道,现在不站出来——他们永远不会再被看见。
他们不是士兵。
他们是被编号的幽灵。
是这座城市长夜沉默里,被迫沉睡太久、如今再也不愿闭眼的人。
就在这时,贵族区街口方向,传来震耳的爆炸声。
是某处庄园内,沉眠者暴动被粗暴清除,引燃了地窖火油库。
巨大的爆焰撕裂街区墙体,黑烟升起如鲸墓张口,警报在王都上空齐鸣。
教会、军政、舆情三塔信号——全面断链。
王都防卫系统,崩溃。
艾德尔望着这场即将吞没一切的火海,眼中布满血丝。
他不是没有权力。
他只是——来晚了。
他不是没有威望。
他只是——抵不过整个城市集体压抑三年的哀嚎。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他能调停的夜晚。
他不是统帅,不是救世主。
他只是个目睹失控的见证人。
一个被时代,推离舞台中央的——多余角色。
他缓缓收回高举的右手,喃喃低语:
“记住这个夜晚。”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火光照亮整个广场。
编号军人与现役平民军人并肩列阵。
城市街头,火把被点燃,孩子们在砖墙上写下一个个旧军名,母亲用炭笔描下编号。
没有人再听命。
只有人——终于听见了鲸墓低语中,被吞没的名字。
“当城市不再等待命令,
它就学会了自己动手命名。
那些名字,
是火焰,是军魂,是不愿再被删去的你。”
——《鲸墓哀歌第六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