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主水泵倒流,压制阵列被冲垮,编号者牢区门锁“砰”然弹开,金属链条滑落,仿佛镣铐终于屈服于潮汐。
艾尔弗雷德望着奔涌的雾气,淡淡嘀咕:
“这帝国的系统图,还不如船长当年手绘的来得直观。”
整座庄园,至此沦陷。
编号者们披着沉眠灰袍,列队前行,步伐整齐,靴底击打地板的声响,如战舰集结。
忽然,一声嘶哑口令:
“报告军号!”
片刻沉寂,下一秒,一道颤抖而洪亮的声音冲破夜色:
“玫瑰海第七舰队,动力室维修员下士——弗朗西斯科,报到!”
紧随其后——
“第四舰队,瞭望手理查德!”
“第二舰队,舵手芬德森!”
“第九舰队,火炮手安德鲁!”
……
编号者一个接一个喊出自己的舰队、军职与真名,声音密如雨点,响彻夜空,如同鲸墓本身在街头浮出。
巴洛克站在庄园高台之上,背后是一地被砸碎的命纹审查器,鲸骨囚笼歪倒在地,白得刺眼。
他仰头看向远处雾都的方向,眼中火光与狂笑交织,朝夜空吐出一句话:
“司命——你这疯子说得没错。”
“他们不是回家,是来——讨债的。”
他们曾被宣告死亡,
如今穿过雾,带着编号与伤疤,回家。
王都第九行政街区旧军属巷口。
午夜十二点,雾仍未散,厚重如静默铺展的帷幔,贴着街道缓缓流动,吞噬了门牌、石阶与旧时记忆。
一扇木门“咔”地一声被推开。
一个瘦削的妇人披着一条磨旧的灰色毛毯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昨晚没来得及洗的饭碗,
碗沿残留着几滴油星。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怔怔地盯着门前的那个人影,仿佛梦境投影,又仿佛是从尸名册中逃回来的残影。
男人比三年前更瘦,脸上刀痕褪成浅红,左臂只剩半截。
他站得笔直,像从旧军舰的甲板走下。
虽然布袍松垮,鞋底破裂,但他眼神依旧如她记得的那样,亮得像是天文台打磨出来的星图钉子,直而不屈。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拉下领口,将右肩的皮肤露出。
那里,烙着一个编号,边缘略有起泡的伤痕还未愈合。
妇人像被雷击一般愣住,下一秒,泪水涌出,捂着嘴扑了上去,饭碗“啪”地一声碎在门槛边。
“你是我儿子……你不是编号!”
她哽咽着,像把三年没说出口的名字咬碎了含在舌头下。
他只是轻轻回抱,语气温柔到像在轻敲屋檐:
“我回来了。”
那一晚的王都,不止他一个。
水手斯特恩德林回到了那间狭窄的矮屋。
他的哥哥已经改行做了鞋匠,满手厚茧,见到他时什么也没说,只默默把屋角那盏三年未点的老灯重新擦亮、点燃。
军医吉安娜蕾尔推开了港口街的旧咖啡馆,屋里还飘着同样的烟草味。
老板看清她的脸后,语气像咖啡渣沉在杯底:
“你再不回来,我都快信鲸墓是真的了。”
她回头一笑,仿佛带着海雾:
“我就是从那回来。”
他们被亲人认出,也被邻居看见。
那一刻,没有鞭炮,没有旗帜,只有一句又一句重复的低语,在夜风中飘荡:
鲸墓编号者,不是梦,也不是谣言——是人。
晨星日报保持沉默,但更多的小报开始连夜印刷特刊。
头版标题,只有一行:
“编号——不,是失踪的军人……归来。”
下方印着一张照片:一排穿着灰袍的男人和女人站在街边,眼神沉静坚定。
背景,是他们的家人,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抱着他们不肯放手。
那张照片,是贝纳姆拍的。他站在老式单反后,只说了一句话:
“他们不需要文字。”
而这座城市,从这一夜起,也不再需要“引导”。
旧街墙面被张贴满“欢迎海军归来”的标语;
市政厅前的军属登记亭排起了认领长龙;
第八区发起“编号归属日”,人们自发穿上海军外套,挨家挨户问:
“你听说了吗编号1679,昨天在北街出现了。”
更激进的平民团体开始在贵族府邸门口喷涂编号。银漆一层一层迭加,有人写下:
“你们拿走他们的编号,
他们拿回来的是命。”
贵族开始惊慌。
奥利昂紧急召开贵族联盟会议,强令各家家族立刻召回所有涉及沉眠编号的“庄园仆从”,并私下焚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