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残忍的观众。”
“你坐在剧场边缘,看他们一个个入场、自编、自演。”
“你不需要点神火。”
“你只等他们——自己着火。”
司命依旧没有否认。
他只是将书重新翻开,指尖轻抚一页残旧纸张,缓缓念出其中一段祭词:
“剧场之神无需登台,
祂只需静坐幕后,
听观众因祂沉默而疯癫。”
鲸墓的梦,已不再是他构建的舞台。
它自己醒了。
而梦醒之后最令人恐惧的,并非无人再信鲸墓,而是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相信着它。
夜幕下,雾都贫民区。
剪报消失了。鲸墓净化令全面执行,所有关于“编号”、“鲸墓”、“沉眠者”的文字与象征被剥离、焚毁、查封。
《晨星时报》不再出现在报架上。低语墙被刷上白漆,留言箱被强行拆除,街头匿名诗纸被统一改印为《圣母赞诗》,内容由教会舆情局改写。
但人群并未沉默。
他们只是学会了,在沉默中说话。
旧港北区,一家酿酒坊的后巷,一群卸货工人蹲在油渍地砖上,分着廉价发酵液。
一个人咬着烟头,含糊不清地低声说: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给贵族浇的骑士’,有人说……好像是老约翰家的大儿子。”
“那不是早死了吗”
“官方说是叛军炮击。可我在马厩后见过他。”
“他走路一点声都没有,眼神不看人,连马都怕他。”
另一个地点,门镜区工坊宿舍,几位女工围着一盏灯缝补制服。
有人忽然轻声问:“你们家里,有没有战死后不让见尸体的”
针线一顿,空气像被抽空。
片刻后,有人轻轻咳了一声:“我叔……他是‘沉下去’的。”
“沉哪儿了”
“……深海鲸后。”
没人说“鲸墓”。
但他们都在说。
童谣也变了。
孩子们不再唱“鲸眼照过谁”,而是改了词:
“那艘船的名字不能说,
它从雾里来,给死人换脸,
给贵族做梦。”
有母亲怒斥孩子胡闹,有教士怒喝要他们闭嘴。
但入夜后,仍有孩子在被窝里画出鲸尾的图案,在自己掌心写下编号,轻轻吹气让它“沉进去”。
教会封锁舆论试图制造“静默”,但话语的结构开始拟态演化。
鲸墓被叫作“那艘船”、“回来的骨头”、“会唱歌的壶”;
编号者被称作“回声人”、“走错的灵”、“影里回来的”。
没人能真正封住这些语言。
因为它们不属于理性。
它们属于恐惧,属于梦。
城西街头的一个地下剧团,最近偷偷推出一部新戏:《鲸眠庄园》。
讲的是一个贵族家族收养了一位神秘园艺师,之后庄园里开始出现死去军人的身影,宴席间杯盏泛起海潮之味。
整场剧里,没有出现“鲸墓”这两个字。
但剧终那句台词,让观众齐齐静默,鸦雀无声:
“他们不记得我是谁,
可我手里的铲子上,
还有编号1679的血。”
有人问剧本是谁写的。
剧团的人只是笑了笑,说:
“没人写它。”
“是这座城市……自己梦出来的。”
鲸墓无言。
鲸墓无声。
但每一次沉默,都如一滴油落入火中——无声,却灼热。
——剧场,已经开幕。
“你可以不信神,
但你无法制止一个城市集体开始想象它。”
——《鲸墓回声匿名留言no.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