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门。”
她的语气在此刻变得极其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用丝绸裹住的刀锋,缓缓割入耳中:
“它只是一个不干净的——幻想。”
“而幻想,必须被净化。”
她没有动怒,也没有大声。
她不需要。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婴儿祷词般温柔,却是那种带血的安抚。
她从不举剑——她直接命令空气凝结成绞索。
这,正是她的统治方式。
就在这时,一名白绸助祭低头快步走来,奉上一封来自王宫的加密情报函。
梅瑞黛丝展开信页,目光在短短数行间掠过,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她的声音却冷了半分:
“奥利昂那边……居然建议我们‘缓一步’,避免激化民情。”
她轻轻一笑,声音如泉水滴入冷石,清澈却彻骨:
“我的好弟弟,怕的是雾太浓,看不见王座。”
“而我——”
她抬起头来,眼神仿佛穿透鲸骨铸就的圣厅,越过教会塔楼,看向遥远王都深处,那些正在低声唱诗的街巷。
“怕的是雾里浮出一艘鲸船,把他写的剧本,一页页撕碎。”
她缓步而回,圣袍曳地,白绸猎猎,脚步如仪仗般缓慢。
她停下,眼神锋锐地落在空气中那张编号剪报的残影上,缓缓道:
“我会让他们闭嘴的。”
“就像我关上了母亲的嘴。”
“关上了圣堂的门。”
她一挥手。
鲸墓净化令,正式启动。
鲸墓净化令发布的那天早上,街上忽然安静了。
不是暴风雨前的那种低压窒息,也不是事发之后的惶惶无声,
而是——那种每一个人都在倾听“别人是否在倾听”的静。
仿佛整个城市都屏住了呼吸,等待一口预料中的铁锈味,或是一声突兀又不可挽回的枪响。
楼道、轨道、风道、下水道,所有与“流通”有关的空间都显得格外迟缓,
就连鸽子在教堂屋檐边扇动翅膀时发出的响声,都仿佛放大了数倍,击打在寂静之上。
政令贴得极快,像是已经写好、只是等着某个“节点”触发。
公告不过寥寥不足五百字,口吻冷硬如铁:
“即日起,全面取缔涉及‘鲸墓’、‘编号灵体’、‘沉眠者梦境’等妄想性传播内容,违者视作引发民扰的非法传信者,交由裁定厅处置。”
它就像是一道水泥浇筑的命令墙,把某些字眼从空气里抽离,试图将梦境与真实的通道彻底封死。
但比政令更快传播的,是它试图封锁的东西本身。
传言如裂纹在街头浮现:
“他们怕了。”
“净化令就是认输的姿态。”
“教会想堵住鲸墓的嘴……可鲸墓没有嘴,它只有——眼。”
正午过后三个钟时辰,第一道政令被张贴在主广场的裁定塔下。人群没有靠近,却没有散开。
目光冷静、克制,但沉甸甸地压在那张法令纸上。
然后,有人第一个上前了。
炭笔,黑灰,字迹凌乱却强硬地刻在政令下方空白的位置,像在一块墓碑上刻下墓志铭:
“鲸眼不闭,编号不灭。”
“编号者正在醒来。”
那些字如伤口之中的火种,无法被纸张本身承载。
它们像是某种咒语,唤醒了潜伏在城市缝隙中的回音。
不久之后,“编号者”的声音,在雾都第一次现身。
他们没有统一的衣着,没有武装,也没有组织形态。
他们只是,戴着布条。
布条上写着他们各自的编号。
有的字迹歪斜,有的刻意美观,有的还残留着血渍——
但他们站在那里,毫无动静地、各自占据街角、巷口、车站的候车亭、下水道的出口,像一道道人形标记,把这座城的隐秘结构,一寸寸从梦中转译成现实。
他们不喊口号,不组织游行,不鼓动群众。
他们只低声唱着一首童谣。
没人知道那首童谣是何时出现的,像是从梦中自然生长出来的音律,
旋律仿佛永远低一个音,轻一个字,沉入人耳后挥之不去:
“鲸眼照过谁,谁都活不回。”
“鲸骨为你盖被,鲸肉为你煮粥。”
“你若做梦,请留编号——这样,他们才能找回你。”
字字句句如潮水缓缓涨起,又在空气中反复回旋。
有人在窗内听着,泪流满面;有人在纸上抄下,贴在自家门口;
有人开始在自己手腕上,用炭笔、刺针、烧针,刻下属于他们的编号。
晨星时报门前,那块老旧的留言板突然爆满。
原本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