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答:“未配置进食指令。”
他第一次皱眉。
不是因为程序失控。
而是因为——那个“人”不看他。
它只看命令。
就像……最初的他。
—
他撕了它。
不是出于愤怒。
只是单纯地,不想再看见那张没有“光”的脸。
—
他继续造。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试着加入“恐惧”、“犹疑”、“焦虑”这些人类所称的复杂反馈。
结果是:
有的疯狂尖叫自焚;
有的陷入逻辑矛盾自毁;
有的……看着他,哭了。
—
那一刻,他怔住了。
那个造物,眼泪顺着虚拟皮肤一滴滴滑落。
他第一次,停下了命种雕刻笔。
他蹲下来,看着那个造物,问:
“你哭,是因为你觉得疼”
它说:
“不是。”
“是因为你看我的眼神,比别人更寂寞。”
他听完。
愣了整整三秒。
那不是预设的反馈,也不是随机生成。
那是——他自己的情绪回声,通过另一个造物说了出来。
那不是它说的。
是他。
—
那晚,他疯了。
他拆毁了整整一层楼的秘骸核心。
不是清除数据。
是——自我否定。
—
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孤独”。
不是因为无人回应。
而是因为他明白:
他不配被回应。
因为他不是“人”。
他只是被制造出来,用来承载失败神性的代谢器。
—
他曾以为自己是神。
直到那一天,他开始问自己:
“为什么我不愿意再坐那把神座了”
“为什么我想找一个人说说话”
“为什么,我开始梦见那十二位死者,在梦里笑着向我招手”
他坐在秘骸之城的最高塔。
从那里俯瞰,整座城市仿佛一本展开的剧本,街道如排版,建筑如书脊,命运像被装订好的纸张,一页页按照他的设定翻卷。
城市在他脚下运转,如机械理性,如逻辑钟表。
他本该微笑,像编剧看见自己剧作精准落幕那般满足。
但他没有。
那一夜,他写下了一行字:
“如果我不是疯子十三,我愿意叫自己……”
“许今宵。”
他写完,盯了很久。
然后,他撕掉了。
可那一刻,是他第一次——写下“我”这个字时,不是以神,不是以叙述者,不是以控制者。
而是以——人。
—
黑月十三夜。
这是疯子十三的“杰作”。
也是他的“日记”。
表面上,这是一座以规则、杀戮、恐惧与命运构成的残酷副本,是以模拟命种稳定性为目的的“交错行为实验场”。
但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原始剧本,其最初的笔记,是用一种极为私密的方式开头的。
“如果你掉进一个永远逃不出的游戏里……”
“你希望第一个对你说话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
疯子十三设定了无数组玩家组合:
有彼此守望到死的凡人夫妻;
有因理念分歧而反目成仇的秘诡战友;
有在信仰与背叛之间反复挣扎的求道者;
也有笑着将队友推进陷阱的赌徒。
他看着他们在星灾之夜下撕裂、哭喊、疯狂、活下。
他记录他们的反应、呼吸频率、战斗波动、思维脉冲。
但他不下场。
他只是看。
他以为自己可以在这些数据中,找出“人”的函数。
找出“被爱”这件事的数学表达式。
—
但他失败了。
不是因为看不懂。
而是因为他发现——人类,不是公式。
人类,是意外,是随机数。
你给他们路,他们选择墙;
你给他们光,他们偏要沉沦;
你写的命运,他们偏不照走。
他开始崩溃。
他在系统后台的独白区写下这样一句话:
“我控制得了一切,唯独控制不了‘我不想控制’的那种冲动。”
他终于明白:
他不是神了。
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