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字,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是孩子着急时甩出的墨点。
顾如玖突然扑过来抱住她,发间的银铃铛撞在韩宝儿玉簪上,清脆一响。”那你快回家去!”她下巴搁在韩宝儿肩头,声音闷闷的,”替我给伯母带一些养身子的丹药,你等等,我再练一些!”说着又急急补充:”东海珠贝我给你带一篓回来,要那种能映出彩虹光的!”
韩宝儿突然”噗嗤”乐出声,眼角弯成了月牙,连带着鬓边那缕总是翘起的碎发也跟着颤了颤。”玖玖你不用担心,”她伸手戳了戳顾如玖鼓起的脸颊,指尖还带着雪灵芝的凉意,”我阿娘身体好着呢,不过是担忧我感染了风寒。”说着从腰间锦囊里倒出几颗莹白的丹药,在掌心滴溜溜打着转,”我带一些你炼制的玉露丹,肯定没事的。””那就好,那就好。”顾如玖嘴上应着,手上却已经抓起了药秤。青玉案几上,当归、黄芪、茯苓等药材被她排成一列,每样都仔细称过三遍。药炉中的火苗感知到她的心意,”呼”地窜高了三寸,将她的侧脸映得通红。
苏雪歌倚在窗边看着这一幕,唇角不自觉扬起。窗外的夕照给她的白衣镀了层金边,连带着怀中那枚虹光贝壳也染上了暖色。她看着顾如玖将称好的药材倒入青瓷药碾,那力道大得仿佛要把所有担忧都碾进药粉里——明明是最普通的补气丹方,小师妹却偏要往里加一味罕见的月华草,碾药时连鼻尖都沁出了细汗。”宝儿你看,”顾如玖突然举起药碾,里面淡蓝色的药粉正泛着星星点点的银光,”我改良了配方,这丹药服下后会在心口暖上一整夜……”她声音渐渐低下去,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摸出个绣着松鹤纹的香囊,”差点忘了!把这个系在床头,能安神……”
韩宝儿接过香囊时,嗅到里面传来雪中春信的气息——那是去年冬日,她们三人一起在梅林收集的雪水与梅花炼制的香丸。她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赶紧低头假装整理衣带,却有一滴泪”啪”地落在香囊的鹤羽上。
药炉里安静下来,只有药杵与碾钵相碰的清脆声响。夕阳的余晖穿过窗棂,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砖地上交织成一幅温暖的画。
苏雪歌也要陪着容澈处理学院的事宜,分身乏术,最后反倒是变成了只有顾如玖一个人去。
顾如玖坐在药炉门前的石阶上,双手托着腮帮子,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贝壳边缘打转。夜风拂过她的发梢,带起一缕青丝轻轻飘动,像是无声的叹息。”唉……”
她对着月光下的虹光贝壳吐出一口闷气。贝壳表面泛起一阵涟漪,航线图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晃动。原本热闹的三人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连讨论带什么衣裳、准备什么礼物都没人商量了。”早知道就该拉着宝儿多讲些东海的忌讳……”她小声嘀咕着,脚尖踢了踢石阶缝里冒出的一株野草。草叶上晶莹的露珠滚落,在月光下像滴落的银汞。
可当她再次展开海图,那些闪烁的航线光点又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传说东海有会唱歌的月光贝,有随潮汐涨落的珊瑚城,还有能在浪尖上起舞的鲛人……这些她在山门古籍上读了无数遍的奇景,如今终于能亲眼得见。”一个人就一个人!”顾如玖突然站起身,惊飞了屋檐下打盹的夜雀。她拍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贝壳郑重地收进贴身的锦囊里。锦囊上绣着的松鹤纹已经被摩挲得有些发亮——那是去年生辰时,宝儿和雪歌师姐一起绣给她的。
药炉的灯火将她的影子投在院墙上,忽长忽短地摇曳着。顾如玖望着自己的影子,突然做了个持剑的姿势,墙上的影子也跟着英姿飒爽地一挥。”东海顾女侠来也!”
她故意用夸张的语调喊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亮。喊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眼角却有些湿润。夜风送来远处海浪般的松涛声,仿佛东海在遥遥回应。
顾如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药炉。明日启程的行囊还要再检查一遍,特别是那几瓶新炼的丹药……一个人的旅途,或许也别有一番滋味呢。
不过,她也确实想去东海见识见识。
三日后,晨光熹微。
顾如玖站在山门前,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锦囊上绣着的松鹤纹。这三天她终于得以喘息,不必整日守在药炉旁,被丹火熏得满身药香。昨日下午,她特意换上一袭淡青色的新裙衫,去了趟许久未至的炼器师学院。
还未走近,扑面而来的热浪就让她的脸颊微微发烫。炼器师学院那扇青铜大门在阳光下泛着灼目的金光,门环上雕刻的饕餮纹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顾如玖刚抬手要推门,厚重的门扉突然”吱呀”一声从内打开。”顾师妹!”
一声清亮的呼唤炸响在耳畔。严玉像阵旋风般冲了出来,发间缀着的铜铃叮咚乱响。她身上只随意套了件赭红色的短打,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麦色的小臂上几道新鲜的烫伤痕迹。见顾如玖盯着看,她满不在乎地甩甩手:”锻造新法器时蹭的!”
熔炉区传来”铛”的一声重响。严铜站在最靠近门边的锻造台前,古铜色的脸庞被炉火映得发亮。他冲顾如玖憨厚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