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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与恶狼 遗珠 7362 字 9个月前

他好笨、好蠢、好傻。

已在榻上晕过一回,怎么还惦记着她呢。

她吓没吓到、受没受惊,又有什么要紧?

而且,她哪里会怕他。

明明就……担心他还来不及。

李含章迎着风,慢慢地走上好一阵儿,终于来到主营外。

主营的帐面透着薄光,看来内里也燃上了火把。

兴许是哪位将士来帐中代劳的。

她手里捧着药,行动不便。

只好费力地用身子一点点顶开帐帘。

幸好没把药弄洒。

李含章钻入帐内。

踏足于一片沉寂之中。

梁铮还躺在榻上,一手露在被褥外头。

看来是醒了一次后又睡过去了。

李含章静悄悄地放下药碗,搬来一只小胡床,轻轻放在榻边。

她坐上那只胡床。

双手托腮,凝望着榻上的人。

梁铮双眸闭合,鼻梁高挺,面庞的线条清晰流畅,柔和的阴影在唇间栖落。

淡蜜色的肌肤融在这暖光之中,疏朗又温柔。

可他双唇上的血色很淡。

淡得宛若水痕。

他的气息也很淡。

像点水的蜻蜓,掠过她的心门。

李含章没有出声,极小心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她的手指距离自己的鼻尖很近。

近到能从满手的药渍中,闻到清苦的气味。

忽然,梁铮紧了紧眉关,神态呈出几分痛苦。

连放在被褥外的手都蜷了蜷。

李含章心下一忧。

他怎么了?

是……梦见什么了?

她忽然想起,魏子真曾说,梁铮在与他重逢时如释重负。

丹云寨中的无辜亡魂……

会是梁铮此刻梦魇的源头吗?

她不知道,不敢想,也无法去问。

李含章的目光逐渐下落。

凝聚于梁铮的手。

他的掌很粗粝,掌纹清晰,布满茧与伤痕。

是这只手,提着枪在疆场厮杀驰骋,守住了塞北的安定。

此刻,梁铮修长的五指正松懈着。

可她看它,却如握万马千军、岁月山河。

李含章低下头,长睫洇上薄泪。

她在哭什么呢?

不知道,可她心里好难过。

从前在凤阳阁居住的时候,李含章长期与周奶娘相伴。

她那时太小,如有梦魇,周奶娘便会轻轻牵着她的手——好像这样,两种不同的温热便能凝成一处,清流一般,稳住她的心绪。

这样的方法,会对梁铮有用吗?

若她牵住他的手,能为他驱散一些梦魇吗?

谁知道呢。她吃不准。

可如果——如果能让他好受一些,她愿意尝试。

李含章吸吸鼻子,仓促地拂去泪光。

她向梁铮缓缓地伸出手去。

细腻的指尖最先点上手掌。

微微发硬,有许多道痕,像遍布疮痍的旷原。

她一点点地接近着、靠近着。

落下柔软的五指。

嫩白的纤影穿过指缝,徐徐上移。

逐渐与其下交叠。

李含章松松地贴着梁铮的掌心。

忽然,她觉察到一股力道。

长指向下紧紧一扣,牢牢地锁住了她的手背。

强势却不强硬,渴求而不知餍足。

一声低沉的轻笑传了过来:

“终于肯牵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