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姚存玉懦弱无能,易于掌控,否则他也不会将这么个人推上太傅的位置。
倒是他那个女儿,意料之外的不安分。
片刻,他吩咐道“让夏九去一趟丽州,查姚曾柔夫家。”
“主子的意思是”
“她那个丈夫死的不清楚。”萧寂言眯了眯眼,“查到有用的也不必向我回禀,想法子送到苏小姐手上。”
卫昌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要把姚曾柔的把柄送到苏小姐手里,好让她占据有利的位置。
倘若再仗势欺人,姚曾柔便是自讨苦吃。
“还有。”萧寂言最后补充道,“冬六受罚的消息,内部传给银刀卫众人。”
银刀卫若知道冬六今日为何受罚,自然都会引以为戒,也知晓苏小姐的地位。
卫昌拱手“属下明白,等明日春三和夏七跟着苏小姐,有自己人在身边,再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乌龙了。”
巷子那边的小院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卫昌手疾眼快地熄灭了火把。
院子里有人点了油灯,照亮一小块黑暗。
丫鬟的声音随之响起“今日可真够折腾的小姐,奴婢去给您打水”
几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隐在黑夜里,谁也不敢弄出声响,连呼吸都放轻了。
萧寂言勾着侧窗布料的长指微动,下意识垂了眼倾听。
院内的小姐似是想起什么,对临走的丫鬟吩咐道“脆桃,我那身桃粉色的软绸寝衣在哪儿呀系带在腰侧的那身,我要穿着睡觉。”
“哦昨儿还拿出来晒了的,奴婢等会儿给您找”
萧寂言听着女子清丽的声线,带了几分疲惫的困意,因而比平日里稍显软糯。
她说话的语调微慢,似乎都能想象到对方说话时微微扇动的纤长睫羽
。
还有她换上寝衣系绸带时,缠绕着纤细系带的白嫩指尖。
丫鬟去打水之后,院子里便再没有一点声响。
苏宜丹静静地坐在只有一盏油灯映照的廊下,想着今日的种种事情发呆。
一会儿是风光回京的姚曾柔、一会儿是心思叵测的新帝。
那些银刀卫闯进屋里时,好似浑身都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令人没由来的害怕。
其实从看到银刀卫的时候她就在想,新帝没有理由这样欺压一个小小六品寺丞之家的。
会不会是因为记恨她
萧寂言也许记得灵德寺的事,只是明面上不说,早想好了要一点点报复泄恨。
林公公的到来也不过是他手段的一环,就像猫捉老鼠一样,不一击毙命、只以捉弄为趣。
苏宜丹不敢再多想。
她娘说的对,这京城就是一座吃人的漩涡,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也一样会被卷进去。
江州
她忽然觉得举家搬去江州其实也很好。
倒不一定是要嫁给表哥,就算她一辈子不出嫁,她爹娘也是肯的。
而且离京城不算远,一年四季差不多的气候,饮食习惯也多有相似。
想回来走亲访友也很方便。
外祖家在那儿,互相还有个照应。
苏宜丹越想越不错,却捧着脸叹了口气。
毕竟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也不想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
一墙之隔,萧寂言却并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只是望着那道油漆褪色的西北小门,眼底露出几分怀念之色。
那年他十七岁,还记得那日正是冬至,大雪纷飞、满城寒冷。
听说是一场百年难见的大雪。
家家户户闭门取暖,从窗口映出来的灯火是暖融融的黄色。
交错的身影映照在油纸窗面,每一户都热热闹闹、阖家团圆。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行走在大雪中,踉踉跄跄、气息粗沉,宛如年久失修的破风车。
伤口早已冻得麻木,感觉不到彻骨的痛楚算是唯一的幸事。
他生母不明,遭父亲厌弃,说是北魏大皇子,实则败犬不如。
小时候他也曾奋力讨父亲欢心,可即使样样出色,所谓的父亲也依然毫不掩饰眼底冷漠,将他被夫子夸赞的课业扔到一边,转而抱起比他小两岁的弟弟。
老二是皇后嫡出,理应比他尊贵。
他不该有什么怨言。
萧寂言那时这么说服自己,直到老三也渐渐长大。
老三的母妃也并非名门望族,而是江南富商之女,只不过美名动天下,便被纳入宫中。
老三的出身并不比他尊贵,但老三课业出彩、文武双全,父皇常常大力嘉奖。
从那时起,萧寂言便知道,他是一个注定边缘的可怜人物。
可怜到即便冬至遇刺,明知那是他父皇派来
的刺客,他的内心也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当他拖着逐渐失去知觉的身体倒在一处无人问津的狭窄小巷,他以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