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六,以及他手底下的冬六一到冬六九。
卫昌作为银刀卫副统领,萧寂言登基后便册封他为从三品云麾将军。
此时他就举着火把站在一旁,却也不敢出声为兄弟求情。
林公公恭敬地道“陛下,京兆府少尹袁荣康袁大人,奴才请来了。”
袁荣康还未走近,双腿便瑟瑟发抖起来,等看见一只手从车侧窗探出,撩起布帘
他直接腿一软,惶恐地跪下去磕头“微臣拜见陛下”
萧寂言的面庞半隐在夜色中,只被卫昌手里的火光照亮一半。
夜风吹动火焰,令那双阴沉的凤眼忽明忽暗“谁让你们去搜苏寺丞家的”
袁荣康急忙撇清干系“陛下陛下明鉴下官都是听命办事”
“听命”萧寂言冷道,“朕只让你们缉捕盗贼,可不记得下过硬闯官员府邸的命
令。”
他这话既说给袁荣康,也是说给冬六这几个银刀卫。
太傅府所谓宝物失窃的确是他的手笔。
京中势力错综复杂,即便已经将他那几个兄弟打压,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尚书令齐满江一直想找机会把外派赈灾的老三迎回京城。
表面和气的中书令柳梅丰暗地里也从未中断过和老二的联系。
更不必说外祖家显赫百年、名臣辈出的老四,当年他最得圣宠,若非他自己贪玩享乐、不务正业,太子之位恐怕唾手可得。
萧寂言早就想找个借口让银刀卫得以光明正大游走在京城四处,监看重臣府邸。
太傅府烧尾宴,宾客皆是五品及以上。
此时府内至宝水月琉璃碗失窃,他派出银刀卫便再合理不过。
只不过这事他不好亲自出手,否则显得太过小题大做,便按规矩交给了京兆府去办。
至于为何演变成了今日这样。
萧寂言冷冷一笑。
姚存玉心知肚明,所谓宝物失窃不过是个幌子,更没有什么贼人。
无非是借机发挥,趁机欺负欺负人。
不过姚存玉胆小谨慎,倒不像是这么张扬跋扈的人。
跪着的袁康荣简直汗如雨下。
他自然是听从的姚太傅命令,说苏寺丞嫌疑最大,让他放开手脚去搜
难不成姚太傅根本没经过陛下的同意、自作主张
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袁康荣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不是傻子,很快明白自己是被当枪使了,立即悔过道“都怪下官愚钝,会错了意弄巧成拙下官明日便亲自携礼去给苏寺丞赔罪还望陛下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心里清楚,不管姚太傅在其中做了什么,都不是他能攀咬的。
毕竟说到底,不过是欺负了一名六品寺丞而已,陛下还能为此大动干戈不成
倒不如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做个憨厚的老实人,兴许还能讨个好。
袁康荣为自己识时务的发言沾沾自喜,可等了半晌,都没听见新帝的反应。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只见年轻英俊的帝王目光沉沉,似要越过围墙,落进相邻的院子里去。
一墙之隔,便是苏家。
不远处挨着小巷甚至有一道漆色斑驳的红色小门,此刻紧紧闭着,安宁而祥和。
萧寂言心情微沉。
苏宜丹虽然看着性子开朗,可毕竟只是十几岁的闺阁女子,从小也是父母娇养宠爱着长大的。
纵使性子活泼一些,面对银刀卫这种手上切实沾过血的莽夫,恐怕也吓得不轻。
“你去赔罪你赔罪有用吗”萧寂言哂笑一声。
他坐拥天下,都不知道这回要怎么才能哄她开心,这人行个屁。
袁康荣脸色一白,又将头重重磕下去,不敢再自作聪明说话。
萧寂言侧目道“杖二十,降为七品司录参军,罚俸半年。”
杖二十已是伤筋动骨,更何况从四品直降三大级
他今年四十七,才好不容易爬上四品京兆府少尹的位置,如今被打回去,哪还有下一个四十年
袁荣康宛如当头棒喝,眼泪立即滚落下来,刚要哭喊求情,便被银刀卫封了嘴拖走。
“至于你”
萧寂言看了眼咬紧牙关跪在地上的银刀卫队长冬六,长久保持捧剑的姿势已经令这位九尺男儿满脸汗珠。
“禁闭两月,底下的人暂交给卫昌。”
冬六重重叩首“冬六领罚。”
卫昌也松了口气。
这次毕竟不全是冬六的错,怪只怪那姚存玉拿着鸡毛当令箭,实在胆大包天。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子,姚存玉那边,可要给个警醒”
萧寂言眼神沉沉。
明面上,姚存玉是他亲封的太傅,只因自作主张搜查六品寺丞府邸就加以处罚,不止显得儿戏,更是把苏家推上风口浪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