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看不起李世达,李世达这双一辈子没干过活儿的手,就不是那块料儿。
王家屏在匠人下山的第二天,就去了西山煤局,安抚匠人,恢复生产,还把开了半截儿的匠人大会开完了,今年的开工银顺利的发下去了,正在组织匠人参加公审。
“我怎么不行!”李世达嘴角抽动了下,仍在嘴硬。
“就你?连奏疏都让师爷代笔,你还管西山煤局?”凌云翼嗤笑了一声,他就是在嘲弄李世达的懒惰。
李世达那双手,白白净净,连个老茧都没有,长期伏案,手上也是有握笔的茧子,但李世达没有,因为李世达的奏疏,都是李世达表明想法后,师爷编写,而后找人斧正后,再呈送,李世达只看一遍。
别说去管理西山煤局了,就连刑部这些事儿,李世达都没管明白过。
李世达的师爷来自绍兴,浙江文脉兴盛,科举的竞争太激烈了,很多本来能考中举人进士的士大夫,卡在了第一步,无法考中举人,只能给人当师爷去了。
李世达的前师爷,劝李世达不要攻讦王崇古,还要让李世达为王崇古请谥号,李世达大怒,把师爷赶走了,换了个听话的二师爷。
二师爷倒是准备了一份完整的计划,但这份完整的计划,最终没有达成目的,还把李世达给搭进去了。
“你和林烃是何时相识的?”凌云翼开始审案。
“万历元年,丁忧后,我补了南京太仆卿,在南京时候,认识了林烃。”李世达沉默了许久许久,才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低声说道:“当时,林烃送了我个女人,名叫曹端兰,现在住在秀锦街。”
凌云翼翻动着案卷,吐了口浊气,带着几分严厉语气说道:“一个商人玩剩下的艺妓,你都像个宝贝似的,养在外宅!”
“她不一样。”李世达犹豫了下说道:“我和她十七年了,时至今日,我还时常去,听箜篌、调鹦鹉,箕坐散发,哪怕是说话,也可以穷夜达旦,我说什么,她都懂。”
“不一样,她不一样。”
凌云翼嗤笑一声,将一本案卷递给了缇骑,缇骑交给李世达后,凌云翼才说道:“这个曹端兰确实和别人不一样,她从你这里拿银子,养了些相好,外貌非常清秀俊美,肤色白净,你要不要见见这些小白脸?”
查案的缇骑,将案卷放在了李世达的面前,这里面都是这个曹端兰养的小白脸儿,还不止一个。
这十七年,曹端兰还养了四五个这样的小白脸儿,银子自然都是李世达给的。
“这这这…”李世达惊骇无比的看着面前的案卷,声嘶力竭的喊道:“这不可能啊,她…她怎么会如此呢?怎么会呢?”
“带人证。”凌云翼挥了挥手,曹端兰和几个男子被带到,一五一十的交代了问题。
这些小白脸儿们,全都是戏班子里的角儿,颇为昂贵,曹端兰有点银子,都用在了这些角儿身上,长得都很标致,但有些过于阴柔了。
曹端兰被带走后,李世达失魂落魄,呆滞在了原地。
凌云翼看着李世达的样子,就知道攻心成功了,审案,动用刑具,反倒是下乘,攻心为上,他开始审问李世达,李世达的情绪已然崩溃,问什么也就说什么了。
李世达身上背负着三个命案,一个是李家的下人,李世达十七岁的时候打死了这个下人,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之久,李世达的父亲用了二十两银子摆平了这下人的家里,民不举官不究,没人去报官,自然没人管。
第二个命案,是李世达打小的书童,李世达沾了点娈童的喜好,这个书童和李世达的关系就有些奇怪了,李世达中举后,李世达家里安排了一门亲事,这书童有些不满,李世达打死了他。
第三个命案,则是在万历七年,李世达任漕运总督,扬州宝应县汜光湖的湖堤是李世达修的,但这段湖堤因为偷工减料,被洪水冲垮。
李世达一方面向下施压封锁消息,一方面上奏朝廷,今年水患严重,开越河以杀水势,再修条水道疏浚云云。
洪水毁堤的罪责,最终落到了宝应县知县的头上,知县自然不肯担这个罪名,要把李世达贪腐的罪证呈送朝廷,这个知县没有把罪证送出去,没过多久,畏罪自杀了。
“宝应县知县刘怀波被杀的案子,是王次辅为你脱罪吗?”凌云翼问起了这个案子的究竟,知县自杀、湖堤被冲毁,良田被淹没,这件十年前的大案,居然被压下去了,实在是让凌云翼好奇,究竟是谁在帮李世达脱罪。
李世达低着头说道:“是王次辅庇护,他让刑部压下了案子,又让我自行处置,不要让案子闹到御前,只要不闹到御前,他就能给我兜着。”
凌云翼一听,就知道不是王崇古包庇,李世达在攀咬罢了。
李世达平日里全指望着师爷干活,自己风流快活,凌云翼不是这样当官,他对权力运行的逻辑很清楚,他知道,如果案子真的到了刑部,王崇古就是天大的能耐,都压不住。
因为朝里有御史,有刑科给事中,这是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