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辙,在一个坑里栽两个跟头。
大明官厂的内部清查开始了,而陈末也在追欠。
“缇帅,这可如何是好?”陈末将做好的账本摊在了骆秉良和赵梦佑的面前,他追欠成功了,但数目有点对不上。
“官厂总计亏损了43万银,追欠追回了114万银,抹去了各种亏空欠款之后,结余了71万银,陛下还说不够了,就从内帑支取,其实完全不用,还有的剩。”陈末解释了下他的追欠情况。
不是没有追回欠款,相反,追回来太多了,让陈末有些不知道如何去交差了。
这里面有三十四万银,都是食利者们收受的贿赂。
进机械厂不是随便进的,要经过遴选,大把头和代办们负责招募工匠学徒,一个学徒作价三百银到五百银不等。
无论是采买,还是销售,这些食利者统统受贿,毕竟机械厂的铁马,想买都买不到,谁能买,怎么卖,都有规矩。
赵梦佑好好把账目看了一遍,眉头紧蹙的说道:“也就是说,如果总办到大把头,好好经营,哪怕他们少拿点,上海机械厂还是赚钱的,而且非常赚钱,即便是质量差了点,但因为是朝廷的买卖,是不缺活儿的。”
“银子都让猪狗不如的东西拿走了!才造成了今天官厂这个局面,总办一个人就拿走了24万银!”
“简直是可恶!”
整个江南就只有一个这样的机械厂,就是做的再烂,也是供不应求,江南对于机械的缺口真的很大很大,尤其是铁马。
八千众的匠人们,从官厂满打满算才拿走了不到20万银,总办徐永寿一人拿走了24万银。
官厂经营不善连年亏损,银子究竟被谁拿走了,从追欠去看,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答案。
法之不行,自上犯之。
“那这官厂,是继续办,还是按计划拆掉,把厂中剩余有价值的机械送往徐州?”陈末问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要彻底拆掉上海机械厂,毕竟累年亏损。
但现在的情况看起来,还能组织再生产,似乎规避到发现的问题,就能让官厂起死回生。
“呈送御览,由陛下决断吧。”赵梦佑和骆秉良互相看了看,他们就是办案的缇骑,这种事儿,他们也决定不了。
朱翊钧收到案卷的时候,陷入了思索之中,他本来打算宣王崇古、姚光启再商议一番,但很快,朱翊钧就想通了,做出了进一步的指示,拆。
理由非常简单,这次解散上海机械厂还有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督促各方:务以沪厂为鉴,自饬其身。
本身这次对官厂壮士断腕式的自我革新,就是为了让各个官厂从总办到匠人知道,官厂是可以关门歇业的。
这个事现在不做,日后就会付出更加沉重的代价。
拆建肯定会损失一笔银子,但如果朝令夕改,看着还能赚钱,就再组织生产,会让地方衙门抱有侥幸心理,忽视对官厂的监察。
上海机械厂的机械都要拆掉,能用的、不能用的都要送到徐州,能用的生产工具继续用,不能用的全都回炉重造,上海机械厂轰然倒塌,徐州机械厂拔地而起。
各个地方之间也有竞争,想要把产业留在本地,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当皇帝一个拆字下章内阁的时候,王崇古忽然想起了一个成语,一以贯之。
这个成语出自《论语·里仁》,说一个人做人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反复无常,今天否定昨天的自己,为上者,做事就要一以贯之,下定决心去做的时候,就不要瞻前顾后。
显然大明皇帝遵循了论语里为人处世的道理。
“这八千匠人,也不都是没活干,在官厂干了几年,但凡是手里有点手艺的,都能找到活儿,但是手里一点手艺没有,全靠官厂养着的蠹虫,是真的墙倒屋塌了。”王崇古拿着一本奏疏,对着张居正说起了八千转为民籍的匠人。
十五天的时间,已经有三千余匠人,谋到了生路,王谦派了府衙的衙役,探看了一番,还有大约三百人回乡去了,这三百人都是浙江人,老家还了田,还有退路。
老天爷饿不死勤快人,这些匠人都是壮劳力,在这个哪哪都缺人的时代里,但凡是肯干活的壮劳力,都饿不死。
至于那些懒汉,没有官厂养着,自然而然就会勤快起来。
三千多人已经得到了安置,其中大头,是松江造船厂安置了一千五百匠人,精挑细选了踏实肯干的匠人,组建隶属于造船厂的机械厂。
造船需要大量的机械,尤其是铁马,新式铁马帆船,需要大量的铁马。
“松江造船厂这是趁火打劫啊。”张居正看完了王谦的奏疏,摇了摇头说道。
都是官厂,造船厂总办赵士祯,显然对上海机械厂的情况一清二楚,一说解散,赵士祯就立刻给出了一千一百人的清汰名单,然后趁火打劫,拿走了机械厂最精华的部分!
显然是早有准备,等着机械厂散架立刻咬一口。
在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