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仿佛在按部就班地为那场北苑盛会做准备。
朱瀚坐于王府偏厅,目光沉静,手中却缓缓推着一枚雕花玉棋。
黄祁立在一侧,低声道:“王爷,东宫的人近几日频繁出入礼部,似在调动礼官,欲在北苑盛宴之中,安排一段东宫所主的献艺。”
“嗯。”朱瀚指尖在棋面上轻轻一敲,“太子终于出手了。”
黄祁不解:“王爷不阻止?”
朱瀚微笑,神色悠远:“为何要阻?这次盛会,正该让他试试身手。世人皆道太子空有仁德,手腕不足。若此次能借北苑之机整合世家、展露风采,也未尝不是一剂良方。”
黄祁却低声问道:“若太子真因此得势,那四皇子朱棣……”
朱瀚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他不会坐视不理。你去吩咐下去,让人盯紧朱棣手下的几位幕僚,尤其是韩昭与程漠,此二人极有可能会在宴会上设局搅乱。”
“属下明白。”
朱瀚抬眼望向窗外天空,阳光落在庭前枫叶上,一如他心中那道光:明朗,却也多荆棘。
与此同时,东宫之内。
朱标披一袭青衫,端坐榻上,面前立着顾清萍与内阁重臣吴琼。
“王爷果真未有阻拦之意?”朱标低声问。
吴琼答道:“属下观王爷行事,实无争权之意。他似是借此宴试探我等布局,也愿观殿下之能。若殿下能在众宾面前稳住局面,王爷便乐得推波助澜。”
顾清萍点头:“王爷虽心机深沉,却从未有过夺嫡之举,殿下若能抓住此机,将原本中立的几位重臣拉拢过来,王爷反而更容易为殿下所用。”
朱标沉吟许久,才缓缓开口:“但四弟朱棣心思最深,一旦见我掌局,必有所动作。”
吴琼低声道:“属下建议,先借文会为引,宴中再设一道‘诗筹夺魁’之局。表面是才子比艺,实则安排几位早已投诚于殿下的士林子弟,暗中引导舆论,为东宫造势。”
朱标面露迟疑:“是否太过张扬?”
顾清萍轻声开口:“张扬不可,但若连舆论都不敢引导,那才是坐等被击。”
朱标握紧手中茶盏,目光逐渐坚定:“好,就依你们所言。但记住——不可伤及王爷颜面,更不能太过逼迫朱棣。”
顾清萍露出一抹赞许的笑:“殿下已越发沉稳。”
三日后,北苑盛会如期而至。
御道两侧红毯铺展,天子赐宴,群臣齐聚。
来自五品以上文臣武将,世家子弟,边镇将领家属,尽数云集。
此番盛会虽由太子主导礼仪,实则却是朱瀚一手勾绘蓝图,调配人员。
朱棣身穿青锦蟒袍,步入正殿,一路所见,皆是文士高谈阔论,琴音袅袅,气氛竟是半分杀气皆无。
“太子殿下果真动了大手笔。”朱棣唇角一勾,“一场盛宴,怕是早布好了棋局。”
身后韩昭凑近道:“殿下,方才看到礼部之人送来数件青玉奖筹,似是用作文会评点。”
朱棣点头:“好。既如此,你让程漠安排‘洛南学派’那几人上场,若他们能引导文士倒向东宫,我们便推他们一把。若不能——就设一局叫他们难堪。”
韩昭低声:“若这局成功?”
朱棣冷冷道:“那东宫将自乱阵脚。”
正殿之中,朱标带着顾清萍缓缓步入,满座文武起身见礼。朱标举杯道:“今岁天下太平,父皇圣躬康泰,得以开此盛宴,实属万幸。”
言罢,一声锣响,文士比艺开始。
前几轮才子皆是些泛泛之辈,直到“洛南学派”代表登场,气氛陡然转烈。他们连连质问太子近年政务未见章法,又讽朝廷文官懈怠,堂下众士纷纷附和,场面一度尴尬。
顾清萍暗皱眉头:“果然是朱棣的安排。”
朱标却不动声色,只缓缓起身,走至高台中央。
“各位所言,不无道理。”他语气温和却带力量,“东宫有失,理应警醒。然今日盛会,是为太平而设,不是论罪之时。若诸位皆为治国才俊,为何不来一场当堂策问,以文折之?”
群士一怔。
高台侧后,一青年文士从人群中出列:“请殿下出题,若答不得,我等即刻退席。”
朱标淡然一笑:“既如此——试问,若北地秋旱,粮不足三旬,当以何策平之?不得用民徭,不得增赋,不得借兵。”
此题一出,全场寂然。青年面色发白,退后两步。
而早已安排好的一位太子麾下幕僚从后方出列,拱手答道:“可调九郡仓储互济,辅以市价调节之法,配合工部漕运改道,不足之地可用官价换商粮,三旬可稳。”
掌声雷动。
朱标乘势而起:“今日之会,不为争功,只愿各位有志之士共策大明昌盛。若欲口诛笔伐,何不建言而非诘问?”
众人齐声应诺。
朱棣面色沉静,握杯之手却轻颤。他低声道:“错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