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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眼睛,他竟然醒在了自己登基的前一天。

后来的每一次,都醒在自己登基的前一天。

而无论他怎样努力扼杀叛军的苗头,怎样将朝堂内外的势力大肆清洗,把不安分的世家斩草除根,他仍然一次又一次死在城破之日,醒在眼睁睁看着江河日落,走向灭亡的最后时光,在清醒中一步步的绝望。

于是,他疯了。

他的确是个疯子,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所有人的结局。

所以这一次,他选择对那些虎视眈眈的势力不闻不问,选择让自己任性一次,娶了最爱的女人,同时,杀死女人那两个、无数次在未来勾结外邦背叛自己的孩子。他以为给人造金屋,给她荣华富贵,权势与地位,就能得到一个人的心,但他错了。

他之所以把这些给我听,是因为在过去的十六次人生中,今生,我是他第一次看见的,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他并不指望我相信这一切,只希望我能为他找出结束这场闹剧的办法。到那时,不管我想要曹仲珩,还是想回辽西,或者要自由都可以。等他死后,我可以带着他的密旨和数之不尽的财宝出宫去。

可我听完后,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害怕。

长生,的确只有一个我,是真的么

可这只冥冥之中操纵着一切的手,就是我们向往的天道么

长生。

我害怕他的眼睛,我不敢看那双眼睛。

我终究还是答应了他。

经书跌下桌案,久久无人拾起。

马车中,谢沉沉紧攥着魏弃冰冷的手,看着他犹若沉睡般安静面庞,忽然不受控制地牙关打颤。

她想起了自己那场荒诞的梦。

那条走不到头的黑色甬道,困了自己一生的玉盒。

那时的自己,死前也曾带着怨恨和不甘么

重来一次

就能更好么

还是由始至终,他们只是走在一条未曾改变的路上,奔着已知的终点和倾塌埋头狂奔

她浑身发冷,满心惶然间,竟不知身处何地,唯有背后犹若水洗、汗意涔涔。那凉意提醒着她方才看到的一切不是梦

“娘娘。”

却亦就在此时。

车帘忽被撩开,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陆德生道“有人请臣传话,邀您一见。”

大雨不知何时悄然停歇,他没有撑伞,额角却有细密的水珠渗出,话音明显迟疑。

以他如今的身份,本该与兆闻同乘一车,却专程来与她传话。

还在明知魏弃离不得人的情况下,请她去见那位“贵客”

不对劲。

“那人是谁”于是她问。

“他,他叫长生,让我给娘娘带一句话。”陆德生低声道回忆起那人不知何时藏身军中,又借着传膳的机会与他打了照面,笑盈盈托他传话的模样,他脸上郁色更浓。

浑然不察,就在他出“长生”二字的瞬间,面前人表情忽的一变。

陆医士,你我二人不算故友,长生亦实不忍叫你为我涉险,无奈那头着实守卫森严,令人不好近身思来想去,也只好沾你的光了。劳烦医士替我带一句话。

“定风城一别经年,”陆德生,“敢问娘娘,故人可还如旧”

长生。

长生

没有随从,亦没有护卫。

就在三里外的一处山坡上,沉沉与这位千里来寻的故人,时隔多年,再次相见。

她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他跟前。

似有许多话要问,却始终难以启齿,脸色沉凝。

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男人,反而姿态随和,笑望向她。

锦袍狐裘加身,不怒而威的贵人气派,自不是当年那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可比。

唯独笑时依旧梨涡深深,带着几分令人猜不透的狡黠。一时间,竟让人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年。

“想来也是神奇。”

见她久久不语,他甚至伸手,熟稔地为她别开颊边碎发。

复又温声道“第一次见你时,不过是个追着哥哥跑的垂髫小儿。一眨眼,竟不期然过了这么些年。”

短短一句话,足够印证她脑中太多纷乱猜想。

她的眼角顿时微微抽动。

沉默中,却忽的伸手,用力按住颊边那只徘徊不去的手掌

“嗯”

男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怔。

回过神来,又不由失笑“我”

“为什么是你”

沉沉问。

昔日与自己“一恩还一恩”的少年,与反复出现在阿史那珠笔下与梦中的“长生”,他们竟是同一个人

可怎么会

纵然迟钝如她,也并非从没考虑过名字的巧合。可梦里的“长生”,明明就是个双目已盲的老翁。

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却正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