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旧疾复发,症状还比之前更加离谱,所以他找了个公园坐在长椅上给小泉打了一个电话。
小泉那边应该是在车上,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还有他说过的后辈们。
他的声音平静极了“你等我一下。”
就成现在的样子了。
一个旧疾复发的精神病人,一个加班到直接肝命的社畜。
两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就着公园和街道的灯光,一人拎着从便利店买来的啤酒。
要说为了未来发愁,也不至于。得了病就去治,治不了也没什么,加班快要猝死就拉着后辈出外勤,挤出来喘息的空隙。
迷茫吗
不会迷茫的。
明天就在几个小时之后,街道上还有着为生活奔波的人群,他们两个身上还有债务,目标明确,没什么机会留给迷茫。
黑田有的只是一些猜测。
比如,他其实很正常,有病的是别人。
这个猜测让小泉笑了起来,顺道将嘴里的啤酒吐了出来
“啤酒喝不了就买果汁。”黑田看着小泉手里的啤酒,“这样也太浪费了。”
“能喝完的,就是苦,习惯了就好。”小泉抹了一把嘴,笑的大脑都清醒了一点,“你这种说法,让我觉得我都不正常了。我身上长了那些菌类吗”
黑田认真的看了一遍,说“没有,你身上没有这些。”
“那能看见人脸和建筑物吗”
“也能。”
“那就想好一点,就当自己开了挂。没有谁不正常,只是你的眼睛通透了一点。”
小泉说。
在繁重的劳动里,在劳动量不等同于工资的环境里,必然会丢掉什么。“我拿到的钱并不足以弥补我在高强度工作中损失的东西,但我又迫切的需要钱”当
前需求和未来需求的取舍。
谁都知道长时间的通宵加班对健康的损害,谁都清楚放任自己身上的疾病发展可能会丢掉性命,但在高薪水和当前并没有治疗方法的情况下,黑田和小泉做出的选择没有什么不同。
能糊弄自己就去糊弄,自己糊弄不了就让别人给一个理由。
他们选择了对自身健康的麻木。
准确来说,是对未知情况的钝感。
无法解释的情况就当做自己是特殊的,整个世界其实都正常。
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作为一个正常人活下去的,所以免不了欺骗自己。
但黑田那天还是跟小泉坐了很久,他是试图想起来自己生病之前见到了什么的,试图用自己的逻辑再重新解释一遍。糊弄自己是很容易的事,想要探究真相就很难了。
他这样的人,所看到的东西,在正常人的认知里应该是精神病的视觉。
被拉来一起糊弄他自己的小泉也没多说什么,真想糊弄的时候总有一点不甘心。
“我就是这么一点不甘心。”
黑田说,“谁都想证明自己看到的是正常的,是正确的。”
黑田在菌类的梦境里挣扎了很久,想要回忆的时候,以前是有点印象,现在是有点印象但更多的是一片空白,最多只能语无伦次的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
最开始的感受并不是想象中的菌类生长,菌类在做着梦,他只是在空茫里听到了一点水声,然后自己被钩了起来,“像条鱼一样看到了世界”。
小泉很多时候是默默的听着。
听着黑田的语无伦次。
形容过往事件的感受时,人类的语言系统似乎会被重塑一遍,联动各种感受,用着稀奇古怪的比喻,试图用声调,语言,肢体动作,情绪让人感同身受。
这对黑田来说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他的感受是稀薄的,对着面前的世界言语是苍白的,想要诉说的过往记忆是带着大片空白的。
他无法回忆关键事件前的那天,也无法再度回忆关键事件时,自己最真实的经历。
小泉只能拍着他的肩,权当安慰。
黑田能够清晰描绘的是现在的、眼前的这个世界
,在他旧疾复发后。
他没对小泉说的太清楚,所以小泉听他的话只会想到以前的那个菌类的梦境,但现在不是的了。
现在不是菌类的梦境,而是絮状的灰雾一样的东西,跟以前的孢子团有些相似。它们游荡在天空和人间,从人的身上升腾而来,没入云端,而云端之上有些什么黑田不会试图去仰望天空了。
这些东西让他知道自己旧疾复发,也让他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谁是凶手。因为看得见啊,那些灰雾,从受害者的尸体上升腾,死死的咬住凶手,恨不得将其淹没。
黑田又看了一眼小泉,他看起来有些困,但仍在努力打起精神。
小泉的身上,没有那些东西。
他的身上,从菌类的梦境到旧疾复发,一直都很干净。
是净土一样的存在吗
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