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抬人的两个护卫进了厅,还弯腰屈膝向他们行了礼,肩上的挑子便忽高忽低,手脚绑在棍子上的人也晃晃荡荡,一惊一乍。被堵住的嘴里溢满了鼻涕眼泪,只能呜呜出声。
刘氏和南阳侯几乎是立刻便瞪大眼睛弹起来,一个指着他惊骇地喊“祖恩”,一个惊叫一声,直接扑了上去。
看见韩祖恩脸上的血渍和青肿,刘氏几乎要吓疯了,连着几声惊叫。
元苏苏温和道“不知这人是谁,在我的院子外窥伺了大半日,还对我的侍女欲行不轨,我的护卫便将他绑了,送来给舅舅舅母处置。”
院子里忙乱的声音,一下子归于沉静,只余刘氏还未来得及止住的抽噎。
韩祖恩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南阳侯府上下更知道。
即便是路过一只母苍蝇,他也要去逗弄两句,何况是这样京都来的神仙人物。
南阳侯甚至都没对证两句,便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这话,当即变了脸色,痛心疾首地要请家法来。
他装腔作势、疾言厉色地打了两下,刘氏便在一旁声嘶力竭地哭嚎,韩祖恩扭得像条蛆似的,却也无法解绑,崩溃得涕泗横流,只恨自己今日怎么就没听了丫鬟的话,偏偏遇上了这样一个女阎王
元苏苏也懒怠再看他们一家子做戏,只起身说“原是没认出表哥。既然表哥被惯坏了,那还请舅舅舅母好生些管教,我在留阳这些时日,还望不要再添烦恼了。”
南阳侯霎时停下手,讷讷地看着她,也不敢再喊外甥女,只喊“元姑娘”
“夜深了,告退。”元苏苏也没听他的,语气干脆,自顾自行了个礼,回过头,婢女们便簇拥着她走了。
正房里的人都久久语塞。
这大半夜的过来,还以为是要兴师动众给个说法,却没想到只将人丢下,也不同他们拉锯些处置的法子,只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像是一向笃定人会照着她所说的话做似的,根本不耐与人辩扯。
她她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元苏苏是个什么人
这要从她的出身说起。
元家是豪族,几百年下来的累富,都留在元公爷身上。
元公爷年轻时风流,唯独对妻妾一事上无甚兴趣,唯爱飞鹰走马,摇骰赌牌。直到弱冠之年方才有了一位妻子,这一下里便开了窍,两人恩爱异常,也成了京都有名的妻管严。
那时两人感情太好,连陛下也都常说让他离远着些,莫要在他跟前夫人这夫人那的。
元公爷笑嘻嘻地搂着还未登基的陛下,出近百宝地求他把库房里那幅名家字画换给他,只因夫人素来喜欢这位名家,想悄悄换来,做她的生辰贺礼。
因此,还挨了陛下一顿打。
一个纨绔出身、意气风发,又是天子宠臣的父亲;一个生于豪族,拥书百城,又素性潇洒的母亲。
再持以突破世人想象的豪族富贵,和金温玉养的童年。
到了十几岁最纨绔不驯的少女时期,整个京都都怕了元苏苏。
她虽不胡搅蛮缠,也几乎不主动与人交集,可她也从不跟人讲道理。
在她那里,她便是道理。
回院子的路上,元苏苏坐在一乘小轿上,只手撑着额头。
素采和春野看了一眼,便知道她心情不太好。
想来,是今夜动用了匕首触景生情,想到那位迟迟没找到的谢公子了。
素采同春野使了个眼色,春野便道“小姐可是觉得烦闷”
“嗯。”元苏苏拖着声应了句,撑头失神地看着随轿子晃动的膝盖,问,“谢无寄还没找到吗”
“倒是、有些线索。”素采违心地道,“只是细细探访,还需要些时日。小姐若是觉得烦闷,不妨去府城里转一转,或可消愁破闷。”
过了好一会儿,四下只有清风朗月,而后才听得元苏苏淡淡答应一声“去吧。”
这留阳县里无聊,江淮府却还有些看头。
只是元苏苏的烦闷并非这里无甚消遣之处,而是因为想起了前世后来的事。
皇位之争,本在大皇子和九皇子之间。谢无寄是个山野里出来的变数,一开始,谁也没想到还有第三个选择。
虽然元家一向中立,不分派别,可冷眼瞧着,总觉得大皇子更堪大用。其人温润洒脱,英俊挺拔,出手大方,和她一向玩得好。
而九皇子生母贵妃受宠多年,又是幼子,被宠得不辨好坏,有什么好的都要和她抢。即便是长大后求娶,也不曾低下头来好好说一句恳求的话,还是那般心高气傲。
在元苏苏面前,只有她傲的,没有别人傲的。
她并不喜欢谢璨。
如果有朝一日真是身涉其中,一定要择一人站队的话,那她毫不犹豫就会选大皇子。毕竟此人登基后,才会对她们元家更加尊重,世延富贵。
所以后来被视为大皇子党,也无可辩驳。
她只想知道一件事。
那么运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