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太子道“父皇正在饮药,今日又上了半日朝,实在劳乏无神。兄长最是仁孝,必能体谅父皇。”顿了顿“兄长不如去求求母后”
太子是在偏殿门口与天后相遇的。
殿门外已经备好了凤辇,天后显然是要因事出行。
“母后。”
太子如今日殿上那般,望向母后。
因昨日是大祭,今日又是大朝会,天后服制较往日庄重繁复许多。
是一身特意改制过的袆衣。朱裳、青襟、玄领纁里。
腰间悬的纽约、佩、绶皆一如天子。
因要出门,天后的袆衣外头还加了一件大裘,亦是玄色羔毛为缘。太子就见,一阵冬日的风拂过,纯墨色的风毛,拂过母后的面容。
上好的羔毛,有一种流水一样的光泽感,正映出一双威严凤目。
就在太子开口前,天后已经抬手打断“接下来,我要处置一批东宫属臣,太子闭门读书吧。”
“这些时日,太子先不必接对朝臣了。”
太子不免再次出声“可”
天后并未等太子说出口,她边登轿辇边道“弘儿,你总是琢磨太多。而从前,我们也顾虑太多。”也是期许太多。
现在。
“你不必再多思,琢磨我与你父皇的心思。”
天后于凤辇上落座,明白告诉眼前的太子
“遵从。”
“像你熟背恪守礼法一样。太子,遵从就够了。”
凤辇离开了紫宸宫,一径前往宫门。
太子奉命回东宫闭门读书。
姜宅。
七日已到,姜沃是先好好平躺伸展了一会儿,这才神采奕奕坐起来。
崔朝进门的时候,见她如此“这是大好了”
姜沃点头而笑“本就是风寒所致,风寒过去,就好了。”
有她第一日吐血的急重病在前,后来六日惩罚,她那种病怏怏的没精神,都被视为转好的征兆了,起码没再吐血晕过去因未续费。
崔朝放下心来“天后的车驾快到门口了。”
姜沃直接起身“那我去门口。”
崔朝闻言还是吓了一跳,立刻拦阻道“可不要出去吹风了,严公公特意先到一步,正是传天后口谕,令你不要出屋。”
姜沃这才在屋里坐等。
而崔朝将天后将至之事转达后,自己还得赶紧再出去在正门接驾毕竟天后没有免了他的接驾。
崔朝接驾过后,原欲陪同天后进门,却听天后传达了陛下之意,让崔朝进宫面圣去。
媚娘自行入院内。
毕竟这处姜宅,她也来过不止一次了。
曜初年幼时就长在这里,她也曾屡次出宫探望女儿。
而这次姜沃生病的七日内,媚娘还来过两次,于是很熟门熟路直接走到姜沃这回养病的院落中。
她推开院门,一眼便见到窗边伏着熟悉的身影。
姜沃就伏在窗口,看到大裘朱裳的媚娘进门,她于窗后而笑“奉天后旨,于屋内接驾。”
两人隔窗四目而望。
而摄政的天后,露出了今日,也是摄政后的第一个笑容。
严承财关上院门,亲自守在门外如今他亲自守门的时候可少了,毕竟他是天后多年的管事宦官,也算得上宫人里头数一数一的人物了。
媚娘与姜沃于窗前对坐,一时谁都没有先开口。
屋内一片安静。
只能听到红泥小火炉上,紫砂壶里水的微微沸腾之声。
姜沃没开口,是知道媚娘有话要问她
许多人,包括崔朝在内,都以为她是骤然被东宫猜忌,被皇帝准归免官,半生心血付之东流而情绪大痛致病。
也有些人,比如王神玉裴行俭狄仁杰等,还以为姜相是多年劳苦心血煎熬留下的身体亏空。
尤其是王、裴一人,大家在吏部一起磕过保心丹其实那是姜沃给当日王老尚书准备的,如今回想,都以为她素日的康健都是强撑,说不得早有病根。这回吐血是病根、风寒、心绪三重夹击所致。
但姜沃知道,以上这些理由,能对所有人解释她的病情,但唯独无法对媚娘解释,她为何忽然重病至此。
因只有媚娘清楚,太子的猜忌皇帝的权衡,姜沃是早就知道的,根本不会让她惊动
连她的退,都是她们一人商议好的,又何来心绪大痛而至呕血
而她往日到底有没有病根,那几日又有无受过风寒,媚娘亦是最清楚。
那么,她究竟是为什么还未走出紫宸殿,就吐了血
她养病的这七日,媚娘一点儿没有过问的意思。
但现在她病好了,姜沃便等着媚娘问她。
媚娘开口了。
然而她问的,是一个让姜沃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的问题
“这些年来。”媚娘眼前似有往事如烟历历在目,她们相处的日子,姜沃做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