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昭公主,李风耀。
哪怕是皇帝,因是晚辈,也只是知道姑母的名讳,并不知当年公主的名讳起自何处。
但姜沃看到这个名字时,立时想起了左传中的话。
“风为天于土上,山也。”
“耀光远而自她有耀者也”
是风生于天地,眴焕激熛,如飞腾烈火;亦是巍峨青山,出则安邦定国;更是光于世上,虽远,而长耀后人
这一日,姜沃依旧来与平阳昭公主倾讲些心事。
不过不是在凌烟阁的画像前。
在阎立本的正式画像替换掉公主的旧日画像后,姜沃去向二圣求了昭公主那一张渭水军容图。
此时这幅画就安挂在袁天罡从前的屋中。
因年岁久远,为保护画作,将作监已小心翼翼用绫绢将画重新装裱过一回。又特意给了姜沃一套专门用来拂去画上灰尘的马尾丝拂尘与驱虫防潮的诸色药包。
姜沃想,以后大概还是得努力做下透明玻璃。还是用玻璃框罩起来更加保险。
袁师父的屋子,一向是姜沃最安心的所在。
她在竹席上盘膝而坐,转着手上的道家流珠,仰头轻声与平阳昭公主说起她近来最大的心态转变。
关于太子。
姜沃心中万语千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是将手里的八十一枚珠子都转过一遍,才开口。
“公主你知道鸵鸟吗沙漠里常见的一种大鸟,在遇到敌人追击的时候,鸵鸟有时候会选择把头扎在沙子里。”
“许多人都有鸵鸟情结。”
“在面对困难、压力的时候,哪怕心知肚明一味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甚至会带来更多的问题。但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先逃避下,不去想,就仿佛纠结烦难暂时不存在。”
之前有句很流行的话是什么来着逃避可耻但有用。
姜沃笑了笑。
其实在太子李弘事上,她一直就有点鸵鸟心态。
这几年,她越来越发现,李弘自不是她心目中的君王继承人。
可是,姜沃总想永远跟她的君王保持步调一致。
皇帝不是一天炼成的。现在的媚娘,已经握住了许多权力,也绝不会主动放下这些权力,更会如泰山封禅一般,去追求相应的地位和荣耀,不会后退。
但在子嗣事上,媚娘此时对这个嫡长子,哪怕觉得失望,却也未至放弃的地步。
父母痴心无外如是。
因而姜沃在面对东宫,有时候就难免有些鸵鸟心态。
然而现在
“公主,我做不成鸵鸟了。”
不过,不是为了李敬玄之事。
是为了曜初。
或者说,是为了太子做出的,与曜初,与每个公主乃至女子有关的决定。
十日前,曜初忽然从宫中回到了姜宅。
姜沃从尚书省回到家中时,听闻曜初回来了还有些讶然晨起两人是一起入皇城的,曜初还说今日留在宫里陪母后。
怎么忽然回来了。
姜沃换过衣裳去曜初院中。才进院门,就见夏日黄昏中,曜初坐在窗边,手里拿了一卷书。
曜初已然是十三岁的少女。
而姜沃当年遇到媚娘时,两人也不过十三四岁。
那一瞬间,真宛如时光倒流。
姜沃是进门后,才发现曜初根本没在看书,而是在发呆,且神情中少见的带着深重沉郁之色。
“曜初”
听到她的声音,曜初才转头,看清姜沃的一瞬间,她忽然落泪“姨母”
姜沃极少见曜初哭,就走过去坐下来,取走她手里的书,等她诉说委屈。
原来还是要从平阳昭公主说起。
因昭公主入凌烟阁之事,曜初自然也了解了更多这位姑祖母的生平事。
她知道了一事平阳昭公主当年,与公主驸马,已故谯国公柴绍,是各置幕府,各自领军。
所谓幕府,并非后来的倭国体制。最早其实可以追溯到我国春秋战国时候的门客制度。
后来汉代,就有了明确的开府一说。而在军中,幕府大多是指将帅出征时候,包括智囊团在内的指挥机关。
平阳昭公主带兵打仗的时候,自有幕府。
后来公主虽留在长安城内不出,手下虽无将领,但到底保留了幕府的建制。也算是她与其余公主不同的一点特权。
毕竟,大唐其余的公主,出宫后虽然也号称住在公主府,但其实,公主与皇子不同,是没有正式开府资格的。
公主自有食邑没错,但公主府邸内下属的官僚,只有替她管理食邑的邑司,里面最高也只有一个七品官,然后两个八品九品官,来为公主料理食邑田庄钱财之事。
但皇子封王后可不一样,是能够正式置幕府的。
下属有国令、大农等数十官员,帮着封王的皇子料理各种府邸事以及封地事。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