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忽然自关中入蜀,又为何这些时日不来信。”
“我只是不敢深想,更不敢起卦。”
当年她与袁天罡黔州作别,袁天罡已然说过此生师徒一场,至今已圆满。
他们彼此都有预见,那便是最后一面了。
可事不到眼前,姜沃依旧不想去见,不肯去想。
媚娘一直关切担忧望着姜沃,见她眼底终于渐渐有了一丝神采。
不,不是神采,是泪光。
先是蓄在眼底,浅浅一层。
直到姜沃说出“姐姐,我想与陛下告假数日,去阆中”
“我应当还能赶上师父的周年祭礼。”
姜沃相送过后,回到师父墓前。
“不必绷得太紧。”
但至今为止,才撬动了一点点边缘,让她们成为了内廷女官,却依旧不能入朝。
“袁仙师仙逝事,我也是近来才知道。”两人偶有书信往来,谈论因果事。
因河道未结冰,可以走先帝贞观二十二年所修的京中与蜀地相通的斜古道水路。1
所以,良种与高产量的农作物是必须的。
指南最先介绍是良种的必要性,以及人口陷阱
“若是有良田良种,但是到不了百姓手中,也是无用的。”
其实他一直知道,父皇盼着天下百姓永无饥馁。
就不会熄灭。
姜沃只觉得眼底再次发热。
宛如晨钟敲响在耳畔,姜沃忍不住转头去看。
姜沃自拿到那本农作物指南后,这是第一回与人彻谈此事,索性敞开来,把她的困惑都一一道来。
更是要女子也能平等地走入并一同建立这无饥馁的世界。
马车停下,下来的人居然是李承乾。
李承乾点头“自不会忘。”
六月初,姜沃素衣抵蜀地阆中。
一直自持于眼底的泪光,终于破碎。
是二凤皇帝所期盼的,众生无饥馁,华夏衣冠在。
如果依旧世家门阀林立,百姓们依旧会被迫卖田,成为他们的隐户,剩下的人就要承担更沉重的赋税。
姜沃不由抬头看着李承乾这可不像是深居幽谷的大公子会主动问的话。
但相应的,她离眼前重重大山更近了。
只是今日之前,她一直觉得沉重如许,这般宏大之志,她做的完吗
雉奴,他没有被世家栓住,他已经沿着父皇的路在走了。
果然,很快李承乾直白道“是袁仙师在信中提及,太史令或许需要与我谈一谈。”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
“确认了路,才能往前走。”
皇帝登基五年余,发生的事儿却极多,等姜沃说完,大半夜就过去了。
夏日清晨来的迅疾,从晓星现到天光大亮,只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暮色深沉中,她与坟茔相伴。
所以,她在火药之后,再也没有买其余的指南,而是一直攒到买了农作物的活点地图与能获取相应作物的航海术。
“正如父皇之后有雉奴,他之后,又会有他选定的继承此志者。”
她一路走至今,多承先人遗泽。
于良师坟茔前,姜沃闭上眼,静视己心。
姜沃很快想起,当日李承乾离开昭陵时,皇帝曾与专门护送李承乾的亲卫说过,若是兄长到了蜀地后想出来走走,只管随行相护就是。
人口是不能超过农业发展水平的,这是很朴素的能量守恒有多少粮食,就能养活多少人。
但正因为读过,才令她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但,指南又指出,只有高产的良种也是不够的。
但现在,她不再担心和迷惑了。
李承乾点过香烛后,也未离去。
她临去黔州前,凌烟阁中二凤皇帝曾经说过一句“这点你也要学学你师父,这个年纪,不必绷得太紧。”
她近来,是有些思绪太杂了。
她总想再快一点。所以她进吏部不足月,哪怕知道时机还不成熟,却还是没忍住跟王神玉提起了女医官职事。
两人各坐一草蒲。
姜沃道“先帝之言,振聋发聩。”
她走了这许多年,才看到萌芽,看到了几十个人的出现。
在这蒙蒙未至的清晨,黑暗与即将到来的白昼交际之时,仿佛模糊了生死之境。
姜沃总是怕来不及
“不是吗”
说来她初见二凤皇帝,他亦未足四十岁,恰似此时此刻李承乾的年纪。
李承乾向来直白淡然的语气,带上了些许夏风一般温热的关怀,又似深有所感因而叹息“人若是凡事求全,极力想达成一个太高的成就,就把自己绷得太紧,不是一件好事。”
“比如皇帝下的禁买卖百姓永业田很好。”长孙无忌到黔州后,李承乾听他说了些朝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