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派虽多,衣服形制上却相差不大,至少在普通人眼里都一个样,但落到修士的眼里,就能看见那些衣服上的文理其实都是符文,不同门派的符文不同,通常就是通过这些符文来辨别道家各派。
之所以说这个道士是假道士,便是因为他的衣服只仿其形,未得精髓,空空一个架子罢了。
方才那小东西就是故意放出来拦路的,拦路没什么,晏疏不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不至于对于这点事大动肝火,可是这个小东西着实有些特殊。
“不知阁下拦路,有何指教”话是对着假道士说的,眼睛却一直落在假道士肩膀上的小黑东西身上。
那人见此,推了推小东西,将其塞进衣领里笑道“在下白千满,乃云游道士,幼时曾受高人点播,只可惜机缘不够未能入仙门,只做了外家弟子,在下虽年轻,许多事情尚未能寻得门道,侥幸能看破一点天机。在下于前日卜了一卦,卦相指引在下前来此处,没想到等到的会是位仙师。”
白千满皮肤略黑,看不出具体年岁,一身藏青色道袍,离近了发现他后背背的是个白色的番和一个竹篓,手里拄着个拐杖,衣摆上沾了很多水,看起来有些狼狈,却又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着实有些滑稽。
晏疏对此人没有什么感觉,倒是对他肩膀上的小东西兴趣浓厚,即便没有闻到味道,晏疏还是一眼看破其身份一只年幼的秽岈,不知怎么的被做成了人偶的样子,有点丑。
小秽岈太小,暂且没到食人饮血的地步,只是晏疏昨天刚见了一只成年的秽岈,这会儿又见了一只小的,总觉得这巧合过于刻意。
白千满对人偶毫不掩饰,要么不知道肩膀上的是什么东西,要么是觉得无人认识而有恃无恐。
晏疏尚且不明情况,没在小秽岈上多纠缠以免打草惊蛇,礼节性的点点头“道长有事不妨直说。”
这声道长叫的白千满通体舒畅,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飘飘然起来,对此人的忌惮跟着消散。
他深知自己几斤几两,若换成真正修为高的仙师见到他这样,大多不屑一顾,脾气好点的客气拒绝,不予计较直接离开。
可这人不仅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道长”,甚至还请教起他来,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人应该也是个半吊子,方才的招式只是花架子唬人的。
他就说一个小傀儡怎么能招来如此大的反应,估摸是故意显摆罢。
想到这,白千满底气便足了。
他个子稍矮,堪堪到晏疏耳尖,为了不仰着头说话显得自己没气势,故意站在三步之地,脑袋不用抬的那么高。
他说“在下前日因缘际见一玄妙之事,便以此卜卦,不曾想这挂更为难言,故而由天命所引来此相会。卦象言明,在下此行将遇天命之人,而其却为混沌所困,而后所补之卦却为蹇坎2相接,此言仙师行路险境,高山沟壑皆为阻,唯胸怀坚定方可破。然上六3所示,仙师前路多舛,坚守正道所不能,是以与信念相悖,深陷囵圄”
晏疏津津有味地听着白千满玄之又玄地讲着他坎坷的未来之路。
于卦象之事,晏疏颇早年还曾开坛布会,当然那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已才干的,活得久了,基本上什么都能会一些。
他于此道上颇有建树,但给别人讲道理就是另一码事了,尤其是此道入门困难,大多人听了没两个字就能睡过去,盯着一群黑黢黢的脑袋讲道有什么趣
听白千满讲卦比他自己去讲有意思多了,虚虚实实一本正经地唬人,不时还要留意他的反映。
晏疏听出来了,这道士就是说他命里有大劫。
他命里劫难确实不少,适时回应“那白道长觉得此局当如何破解”
白千满偷偷瞄了一眼,很快闭上眼,煞有介事地掐指算着,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呔”了一声,呢喃戛然而止,白千满突然睁开眼指着一个方向“抚宁镇便是仙师的机缘。”
归远山归抚宁镇管辖,晏疏便是在此处醒来,这么算,抚宁镇算得晏疏的机缘,就是不知这些话是这道士糊口蒙的,还是真有两把刷子。
白千满见晏疏未有吭声,内心稍有犹疑,却又很快坚定,只是错开眼睛不与晏疏对视,看着远方“那抚宁镇上有个邹姓大户,家底虽厚,人口却不兴旺,邹老爷深知若后继无人,死守着银钱无用,所以平常慷慨些,抚宁镇上的百姓没少受到恩惠,对这位邹老爷颇有好感,称之为善人。”
晏疏一愣,随即想起当初萧亓被邹家家丁抓走的时候,街上虽有人议论却无人阻拦,想必是见着邹老爷抓人,就已经下意识觉得萧亓是作奸犯科之徒。
晏疏心中盘算,擎等着下文。
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声,很细碎,那是新旧交替前,枯黄的树叶发出的最后哀鸣。
白千满故意停在这等着晏疏给反映,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结果,白千满内心有些没底,不知道对方信了没有,事已至此又不能退缩,便硬着头皮接着道“仙师若是去了镇上,这邹家人定会请仙师到府上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