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于管事而言当然不意外,毕竟大小也算半个主子,素日里偶尔也会得主子的一两声教诲同提点,知晓狐仙娘娘四分五裂是早晚的事,却没想到这一日来临时,不止狐仙娘娘四分五裂了,那村祠里其余不曾接受过多少供奉的泥装木偶的神佛们竟也一同遭了殃,哄抢之中通通摔了个稀巴烂。
这情形还真真是应了那句神魔鬼怪话本子里常有的话——雷劫之下,寸草不生。管他是应了雷劫的狐仙娘娘自己,还是一旁泥雕木偶的神佛像们,都被雷劫劈了个正着。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不奇怪。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被同样摔了个稀巴烂的一众泥雕木偶的神佛像们……还真不合算啊!那么多年不曾受什么香火供奉,身上的泥木之装也早已脱皮破落了,憋屈的挤在狐仙娘娘脚下那不大的供台之上苟延残喘的过活,却同样挨了这一遭雷劫……想着想着,愈发觉得这情形有种说不出的微妙了。
真是……供奉的久了,也不知是活人随了死物,还是死物随了活人,总觉得那憋屈的挤在狐仙娘娘脚下那不大的一方供台之上的泥装木偶的神佛像们还当真是越发肖似村民了。人群里的管事缩了缩脖子,想到自家老爷要赔了家业还村民本钱,补村民亏空,这行径比起旁的乡绅也不知好多少了。只是虽觉得自家老爷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善人,可老爷这些年怎么说,也同那狐仙娘娘一般,算是好歹享受了这么些年的供奉,哦不,是好日子了!眼下雷劫降下,捐了家业,赚个名声,比起这些年还不曾享受过好日子,却同样被雷劫劈了个稀巴烂的村民们也不知合算多少了。
当然,老爷也有老爷的烦恼。偶尔提点自己一两句的同时,老爷总是摇头皱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边吃着那满食案的山珍海味,一边摇头叹道:“你不懂!这些年,我过的……心里苦啊!”至于有多苦,为什么苦,老爷没有明说,可虽未明说,老爷那张舌烂如莲花的嘴却是能将那些苦描述的淋漓尽致的。
那被吊着不上不下,时时刻刻卡着喉咙,吞咽……吞不进去;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委实是太难受了。
那等难受的感觉听得他都忍不住惊呼:“老爷这些年……幸苦了!”
说这话时,他的脑子是不住点头的,嘴上的惊呼也是脱口而出的;显然脑子、嘴巴,甚至连同自己的身体都是这般觉得老爷的那番描述实在是太苦了。
老爷那张舌烂如莲花的嘴中说出的话总是这般,即便根本未说清楚具体有什么事,可一旦出口的那些话却恍若有什么眼睛看不到的神鬼之术傍身一般让人深信不疑的,让听了这话之人如那神鬼故事中,中了蛊的人一般不管不顾的点头承认的。
他也一直是这般以为的,觉得老爷说的一切都是对的。连同这些老爷一边吃着山珍海味,一边喊着旁人看不到的心里苦的话也是深切认同的。
老爷的话……还是那般恍若带着神鬼之术,让人中蛊般不顾一切的认同,可自己的那颗心……却实在是掉了链子,看着那满食案的山珍海味,实在是无法感同身受老爷的‘心里苦’。当然,除了那颗麻木慢了半拍的心之外,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认同老爷确实过的苦的。
可认同老爷带着神鬼之术的蛊话是真的,无法感同身受也是真的。
当然,虽然无法感同身受老爷吃山珍海味的苦,可他……却是全身上下都认可着老爷不容易的。
正这般神思恍惚的想着,耳畔听到重重的一声“嘭”的声音,铁锄与铁门相撞,砸出了一个重重的大坑,也惊醒了正在努力回味老爷那些神鬼之术的蛊话,认可老爷不容易的管事。
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百姓们,管事摇了摇头,心里骂了一句‘愚民’。当然,他这半个主子早已不属于愚民了,正了正帽子,看着村民扛着种地的铁铲等家伙什奋力朝着这些乡绅老爷的家门砸了半日,可除了浅浅砸出几个坑来,依旧纹丝不动的大铁门,管事凉凉的开口了:“砸不动算了!”
“怎么能算了?”
“你倒说说我等的血汗钱怎么办啊?”
“你说……你来说!你是不是偷抢了那金身碎片了?”
……
面对自己一开口,当即引来的众人质问,这般被围攻质问的模样也越来越似是乡绅老爷们‘能享受’到的特殊待遇了。
管事不急不缓,心中嘀咕了一句‘谁叫你等不看好自己的血汗钱来着’,当然这话也只是在心里嘀咕罢了,心里的嘀咕不止于此,还有‘要不是这群人自己贪心,又怎会急红了眼,说到底也是活该罢了!’这些话。
受害的人不少,真正清白,一干二净,能拉上台面喊冤的却实在是太少了。
当然,心里在嘀咕,嘲笑‘活该’,面上却还是似极了老爷们的‘体面模样’,管事笑呵呵的说道:“这门造的这般严实,哪里砸得动?便是赔进了我等吃饭的家伙什,砸坏了那么多铁铲,好不容易砸坏了门,能冲进去了,里头还有打手呢?你等打的过?便是侥幸抓了一两个打手……也是底下做事的,难道还能替老爷们做主不成?要我说,真要讨说